第九區是卡德納斯著名的貧民區。
作為這座城市最底層的所在,排汙係統暫時還沒能修進這裏,所以這裏的居民們每早上都會把前一馬桶裏積攢的尿液、糞便等端出來,傾倒到街麵巷上,這也就導致了整個第九區更加肮髒、汙濁,有身份的人士是從來不會來這裏的。
現在已經是臨近中午了,臨街的一處二樓窗戶打開,起晚了的一個懶婆娘費力地端起馬桶,擱在窗邊,也沒仔細看就往下倒去。
“嘩”
黃色的尿液如暴雨從而降,中間夾雜著好幾段黑色的糞便,尿液中還有一些紅色的水分,應該是這家有女性來了月經。
“唰”
這一桶水正好從諾曼的頭頂淋下,澆了他一身,把他上半身全部都淋濕了,一股濃烈的尿騷味也隨之而來。
“卡擦!”
這位二樓的婦女顯然很有經驗,看到自己淋到了人之後火速把馬桶收了回去,把窗戶放了下來,整個動作幾乎是在一瞬間完成的,所以當諾曼拿手擦了一把臉後,抬起頭來,什麼都沒能看到。
這條街上人流稀落,隻有寥寥數人。
這些人麵上的表情本來都是木訥僵硬、眼神混濁黯淡無光的,但是看到這一幕後都咧開嘴笑了起來,尤其是諾曼左前方正靠著牆壁半躺在地上曬太陽的那個衣衫襤褸的瘦子,他本來是最愁苦的,現在卻是哈哈笑出了聲來,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臉上表情痛快無比。
會在這裏的都是一些生活淒慘的低賤的人,生活中並沒有什麼能讓他們開心的,大概也隻有看到有人比他們更倒黴,才能讓他們笑出來了。
他們一邊笑,一邊盯著諾曼,本來要走過去的幾人都不走了,佇立在原地,等著看戲,看諾曼如何痛罵樓上那戶人家,但是他們注定要失望了。
諾曼抬著頭,嘴巴一張,眼見著要罵出來了,但是話到嘴邊卻沒力氣送出來,最終隻能咽下去,歎了一口氣,右手伸到自己肩頭,把上麵掛著的一段糞便掃下來,然後就繼續往前走去,雙眼沒有焦點。
他實在沒有力氣罵了,這個一米八幾的大個子,此刻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掏空了,耳邊回響著剛才所聽到的話語。
“艾瑪?……哦,是尤裏烏斯一家吧?……他們是在這裏住過,不過很早以前就搬走啦……不知道,反正肯定不在卡德納斯了,聽他們要去聖維塔……”
“不在卡德納斯了”
“不在卡德納斯了”……
這話語一直在他心裏重複,揪著他的心髒,把他折磨得不剩絲毫力氣。
諾曼終於有了表情,眼神絕望。
怎麼就能不在了呢?!
今年村子裏的收成不好,他的父親老諾曼都被餓死了,眼看著家裏的糧食也不夠他撐到來年,他隻能從艾什麗村逃難來到卡德納斯,為的就是找到這個老諾曼口中的“艾瑪姑媽”,她怎麼就能不在了呢?!她不在了自己怎麼辦呀!?
艾什麗村肯定是回不去的了,他還欠了巴頓老爺今年的租子沒有交呢,這一回去肯定會被農事官抓起來打個半死,基本就沒個人樣了——村子裏那幾個缺胳膊少腿的農奴都是這樣斷了手腳的。
但是呆在卡德納斯也不是辦法啊:他到卡德納斯已經七了,這七裏他除了一路找艾瑪姑媽家的下落外,也了解到了很多城市裏的規則,比如他這種除了種地什麼都不會的人,在卡德納斯這樣的大城市裏是討不到活兒的,隻能趴在路邊乞討,而那樣的下場又是死路一條。
這幾他已經看到好幾個餓死在路邊的乞丐了。
一路絕望著,諾曼一路無意識地走著,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第九區。
卡德納斯的太陽似乎總是很大,走了這麼半的時間,諾曼身上的尿液已經曬幹了,隻是難聞的尿騷味卻是揮散不去,並且他的衣服上也有好幾處地方被曬幹的尿液硬結,和木板一樣幹脆,還有幾縷板結的紅色掛在他的身上,那是幹了的月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