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子琳跑過去,老遠看見玻璃門旁佇立的一米九的特別高大的男人身影,參加婚禮的正式米白色西裝還沒換,褲子上斑駁的幹涸血跡。
“大哥。”她沒好氣:“你又把她怎麼了?三天兩頭進醫院的,阿雅身子弱你不知道?!”
席城沒回頭,男人陰沉的琥珀色瞳孔垂在眼底,雙手插袋,沉立得筆直。
席子琳走近了,察覺到男人格外徹寒的氣場,不同尋常,堵在嗓子裏罵人的話,一句都不敢再說。
隻著急地推開門:“我可以進去看看她了嗎?”
席城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森寒湛湛的眼眸沉若靜海,轉身就走。
“大哥!……唉,”席子琳跺腳。
阿威攔住性子躁的二小姐,“阿雅夫人肚子裏的孩子還在,隻不過得觀察,噓,二小姐,城哥心情很不好,你快別說了。”
席子琳冷臉歇氣,這世上唯一讓她毛膽子忌憚的人,也隻有自己家裏這位恐怖老大。
聽阿威說,明白婚禮上發生了什麼。
席子琳在護士的允許下進得病房,鐵骨錚錚的女子,對著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蒼白小臉,眼圈不自禁地發紅。
要說阿雅上輩子是做錯了什麼呢,這輩子被大哥困在身邊,那究竟是深刻入骨的愛還是強行地囚?
席子琳記起七年前,剛結束任務回到香港宅子裏,看見阿雅的第一麵。
十八歲的女孩子,穿著藍白色的校服裙,真是瘦,清若的小臉,寫滿懼怕的眼神,縮在門後麵看她。
她皺眉,對家裏出現生人好奇,指著那躲進去的小臉問下人,那是誰?
大哥從書房裏出來,那門立刻顫顫地關上。
傭人也不敢說話了。
席子琳看著大哥走到那扇緊閉住的房門前,她到現在還記得那時大哥臉上的表情,一個硬骨錚錚風裏來雨裏去的男人,竟也會露出那樣撫摸貓一般溫柔的神情,情愫藏在眼底,抬手輕輕敲門。
門裏沒有任何反應。
大哥很有耐心,喚作平常她要是躲在房間不開門,大哥一腳準給踹開了。
那天大哥敲門敲了一個小時,摸不清楚情況的她火了,抬腳腰踹,大哥扭頭便是一記眼神,嚇得席子琳收回腳。
大哥輕聲與她說:“她怕生,你以後對她好好的,不準嚇她。”
二十五歲的席子琳,隻知道完成任務,殺人,作千,偽裝,戰鬥的她,第一次朦朦朧朧感覺到,是不是這世上,真有愛情這鬼東西?
大哥風雨半生,身邊女人多,他不是愛玩,有時席子琳知道,他隻是寂寞得太孤單了,很多時候,那些女人他不得不接收。
處在那個位子上,自由和選擇權是珍貴而縹緲的。
大嫂張韻玲,也是大哥不得不接收的。
他們兄妹倆能有今天,大哥付出過和犧牲過的,別人看不到。
席子琳那時候很擔心,大哥栽在一個小丫頭手裏,還是個高中生,大十五歲,有悖倫德,絕不是好事。
後來,她卻被那清弱從不敢大聲說話的小丫頭給馴服,人待我真心刻骨,我待她自然同等。
席子琳回神,握住病床上那細弱無骨的手,“子琳來了,阿雅,快醒來。”
秦穆之特地在外麵逗留到十一點來鍾才回宅子。
機關大院坐落在A市看著很普通的小區裏,近年翻修,原來的老式建築都改成了小三層的中式小樓。
秦穆之停了車,抽了根煙拎著西裝外套,漫不經心進家門。
才開門,正廳中間一個紫玉沉筆筒嗖得朝腦門正中飛過來,伴隨著奶奶遲鈍地驚呼聲,叫孫子快躲。
秦穆之眉眼不抬,稍微側頭,筆筒落地,摔碎。
長腿一停,他抬頭,老人中氣凜凜的高喝罵聲傳來:“還知道滾回來這個家?混蛋玩意兒,一回國就給老秦家丟臉子,多大人了惹是生非,被一個姑娘家打進警局,我秦穆天有你這樣的種?躲在瑞士不知道搞什麼玩意兒,正經的機密局不進,國家任務不接,非要自己搞什麼雇傭兵,我要被你氣死……”
“穆天,你消消氣。”
“肖雲你也給我立正站好!看看你生的什麼玩意兒!”
秦穆之掃向一臉溫柔無奈的母親,立正站好了。
又看向沙發裏沒了牙齒的奶奶,孫子嚴肅正正的臉,那薄唇勾了勾。
老人家立刻咧嘴,露出一口沒牙的慈祥可愛樣子。
“母親!”
“哎呀,穆天你也夠了。”老人家扶著拐杖站起,“好歹是給我盼回來了,別又被你罵走,給我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