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是209床病人家屬?”
秦穆之扔了煙蒂,回頭,點點頭,又搖搖頭,“認識。”
醫生狐疑地看了眼,顯然那位病人女士眼裏兩人關係可不是這樣,一醒來就找這位先生。
“秦先生是嗎?病人的哮喘從小就有,這種哮喘是有一定促發性和危險性的,你是她的朋友嗎?囑咐她平時多注意,工作別太較勁兒,氣急攻心就容易引發……”
秦穆之也沒聽。
到門口時,秦穆之見韓素靈的組員來了兩個,門開著,韓素靈在裏頭朝他張望。
他抿嘴衝兩個組員點點頭,心裏掛著事兒,眼睛也沒看房間裏,“既然有人看著,我還有事,先走了。”
“穆之……”
韓素靈臉色蒼白,幾番撐身,起不來,眼睛裏灰蒙蒙的,輕聲乞求,“你能不能留下,陪我一會兒。”
兩個組員都奇異地看過來,組長對秦二少的稱呼和表情,難免不讓人所覺奇怪。
秦穆之五官略沉,高大身軀定了幾秒,轉身進病房關上門,言辭頗是冷厲,“我們在執行任務中,韓組長別忘了!你混到組長級別,應該知道公私分明,這樣讓你的組員猜測我和你的關係,你是有心還是無意我不管,軍心一亂,我問你,任務還怎麼執行?!”
韓素靈落下眼眸:“抱歉,是我一時急了沒注意場合。”
他緊皺眉頭,不再看她,也不再說什麼。
病房裏一時靜默無聲,這世間難熬。
韓素靈抿著蒼白的唇,微微抬眼,靜靜看他。
七年過去,這具嚴肅高大的身影,更猶如鐵鑄一般,增添了無比的男人沉著魅力,沉巒青黛的山一樣穩重,寬厚的肩膀,剛直不阿的脊梁,一切都還是她從前就仰慕的模樣,他一點沒變,或者說是變得更有成熟男人的張力了。
卻還是那般直釘釘的性子,不懂變通,說話難聽,一口一個命令。
知他一向一是一二是二,釘是釘鉚是鉚。
最初她不明白父親看上他什麼了,她二十出頭,也喜歡軍人哥哥,可小女生的心思不定,難耐一成不變的嚴肅剛沉寡言少語。
她當年就是覺得他太冷硬如剛,死板嚴肅,不如秦穆青那般風雅解趣。
可當年,她大錯特錯,錯在輕浮,太不懂事,這些年終於明白了,什麼是真男人,可靠的,穩重,值得依靠的男人,明白了,越是沉默,木訥,那人才越是真心愛你的。
而眼前這個男人,卻對她冷漠冰霜了。
她一臉疲累,甚至連婉轉都省了,望著他時是動情的,這一片刻恍惚她眼底那些算計和猶豫都沒了,眼睛裏水霧一片,顫聲問他:“穆之,我不想再折磨自己了,我們重新來過好嗎?”
空氣哀落,無人應答。
她不甘心,瞧著他緊鎖的眉宇,燃起那一絲希望,堵在他心底自己的分量,堵他們過去那段感情的分量。
“穆之,你的臉上都是複雜,其實你放不下我對嗎,不然你這麼多年為什麼不結婚?你死心眼,實心眼,你不原諒我的背叛,這是你心裏的一個結,我知道,但我也知道,你還愛我……對嗎?”
秦穆之背對她,閉眼沉思,許久轉過身,黑眸冷湛分明:“未必見得。”
“什麼?”韓素靈盯著他,不明白他這四個字針對的是她哪一句的回答?還是,別的什麼意思。
但她心底打鼓,是慌亂了。
秦穆之一句不願廢話,麵無表情出了病房,也沒和她的組員打招呼,徑直走了。
到了樓梯口,長腿邁動的步伐才緩緩停下來,他望著窗外四點來鍾的下午,梅雨時節,淡淡的雨絲從那些偏偏陰沉的烏雲裏沁下來,籠罩天空。
他的心裏又是怎樣一番光景?
一時空洞的也和這成林的天空差不多。
七年的時間,他的確是死心眼,這是他性子裏最大的一個缺點,認定了,就不改。
秦穆之聽母親肖雲看電視劇時感歎過,說別看女人哭哭啼啼要死要活,放下一段感情,女人汪汪比男人幹脆狠絕得多。
母親幽幽地看著他,又說,別看那些男人表麵上混蛋瞎玩,不把女人放在眼裏,結束一段感情他們花天酒地或是忙於事業,絲毫不見受影響。
可是夜深人靜,隻怕夜深人靜。
男人在感情裏的痛,偶爾一下,一下,不要命,不扼呼吸,綿長的痛,來的輕盈又久遠。
這是一個男人骨子裏最柔的一麵。
秦穆之自詡一身硬骨頭,他不願正視,卻這七年,他都是這樣過來的,不肯讓新人進來,那個舊人,那段舊情,便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