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沒有走過夜路,生活的十七年總體來說是寧靜平和的,爹地沒有讓她吃過苦。
而今跨過公路欄杆,迎麵順著坡地摔下,手中小電光是她唯一的希望,草叢裏也不知怕蛇鼠蟲蟻了,一路窒息地狂奔。
這個地方,從和簡軒儀計劃的那天起,阿雅不敢來實地看。
每天上下學都有接送,她小心翼翼,如今走過,全憑地圖上的感覺和天命。
能望到碼頭的燈塔了。
阿雅眼角泛霧,臉被海邊風刮碎般,呼吸漸漸跟上。
電話來時席城正在一處場子的包間裏,她走後他在別墅左右無事,出來轉轉,等下驅車去接她,作這個打算的。
場子的經理正在訓新來的妹妹仔,一批都矜著掛著,客人捏一下調一下,笑得僵硬。
他興致好,叼著根煙看了半天,經理有他看著,更加尷尬,發起脾氣。
“別嚇住了人。”
這人倒溫柔,穿得黑襯黑褲,一米九幾的身高站時玉立無比,一身貴族男人氣,他眯眼啜煙,手指懶散弄了一下排頭的小姑娘,那姑娘顫得不行,臉都漲紅。
他瞥向經理,“這不是能叫麼。”
經理汗顏,“您上手,哪個不仙死仙死的?”
那被他惹了的小姑娘幾度看來,經理瞧他似笑非笑的壞樣,討好道:“沒開過的,您領了去,長得也花骨朵似的。”
他上下慢慢打量,笑道:“白蒲大,腰不夠細,艸,對著石更不起來。”
經理噎住,心說如今到底是個什麼口味了?
一通電話讓城哥臉色沉下去,摔了煙頭就走了。
阿威開車,後座聽他在和劉光明通電話,“胃疼?她沒有這毛病,看清楚了人?”
林肯狂飆幾分鍾,席城靜靜盯著窗外霓虹馬路,這香港在他的眼中,一年一年不一樣,他的直覺太準。
又給劉光明打過去,這下沉了聲音:“九龍二區的PUB到中心醫院,救護車開多少分鍾?現在過了多少分鍾?劉光明,你腦子不夠用了。”
阿威一凜,朝後視鏡看過去,那人叫他停下,點了煙笑得陰鬱,“軒儀在哪裏?問!”
阿威趕緊打簡軒儀的手機,打不通,又打簡霆雲的,各處都打了。
他眯眼,身形沒動,手指夾著的煙頭灰卻掉在了黑色西褲上,那是渾身的戾氣震落的。
阿威總算悟過來,“城哥,莫不是軒儀這小子和那豆芽菜……”
“誰是豆芽菜?”
阿威想割自己舌頭,這時候去惹他,“何小姐……”
他抽口煙,吸得狠了,火星猩紅,嗓音聽來仍是漫不經心透了:“這麼一點年紀跟我玩,背我送的包,也會諂 媚了。”
“阿雅小姐會從哪裏走?機場,車站,還是……”
他望著煙,笑得棱角一寸寸殘酷。
阿雅到了碼頭,拿一次性手機給簡軒儀的打電話。
少年不知道從哪裏跳下來,迎風而立,過來握住她冰涼的小手,看她臉容泛青:“還好麼,歇一下。”
阿雅搖頭,不想出一點意外。
那個人的洞察力,醫院一旦發現是清夢頂包,趕過來也快。
簡軒儀牽著她,兩人一同往港口跑。
黑夜靜靜,水麵蕩著一點煢煢微光,一艘普通輪渡停著,甲板上站著一個黑碩的男人。
“大副。”
阿雅朝男人點了下頭,轉過身,“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連累了你和清夢,我到內地會跟你說的人聯係,他應該很快會查來,我盡快從東北港口出國。”
簡軒儀什麼也沒講,拉著她上了甲板。
“簡軒儀,就此別過吧,”
“大副,領我們去底下船艙。”
“簡軒儀?”
少年俯頸望下來,清光中女孩子婉婉婷婷的眉眼臉畔,他握住她雙肩:“你別反對,阿雅,我想好了,跟你一起走,一路護你。”
“你瘋了!”阿雅驚愕。
少年的力氣,擁下來時阿雅竟推不開,他在她耳畔熱語衝動:“你一個女孩子我怎麼放心?反正聯考我也懶得考,祖業也不想繼承,阿雅,我……我隻想與你一起。”
“簡軒儀!你說這種話!清夢還在醫院,你……”
“是我糊塗,阿雅,其實我喜歡你。”
阿雅聽不得這話,惱怒推開他,他卻越摟越緊,死不放開。
旁邊大副的悶喊聲響起,兩個纏在一起的少男少女驚蟄中回頭,都是眸光死死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