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蒼桑,白雲蒼狗,隻願歲月靜好,此生安穩。
這封信寫得非常簡短,這是一封沒有標明收信人的書信,我隻能揣測他是寫給那個讓他戀戀不舍,讓他魂牽夢縈的女子的,可我覺得這倒更像是一張留給自己的信條。
秦哥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一個懂得尊重與祝福的人。“青石板”上人的就這樣,對一切都懷有一顆感恩與祝福的心,他們絕不會齜牙咧嘴,毛發倒立,擺出一副惡狠狠的姿態給人看,他們像兔子那樣豎起溫順的講述著關於幸福的故事,也像兔子那般地翹盼著幸福來敲門。這些人們熱愛勞動,熱愛生活,心底像出水泉水那般的清澈純淨,壓根兒沒有什麼怨恨,凡是聽說“青石板”上有什麼人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過上了好日子,他們都會顯露出一副喜悅的心情,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容。在這古老的“青石板”上,所有人都是抱著審慎的態度在過活,這種極其慎重的態度,像極了苦行僧的一場朝聖,無論外邊的人事怎樣的嘈雜與熙攘,對於身邊的一切紛擾他們都耳不旁聽,目不別視,也絕對不會異想天開地對生活抱有一丁點兒的剽竊的態度,專注的力量推著他們朝著生活的神聖領地勇敢地攀爬上去。所有人的生活也都有了神聖的力量,旁人也就沒有權利對你的生活指指點點。雲姑也不會例外,對於雲姑的生活,無論是秦哥或旁人都無可非難。
不知什麼時候,天空又下起了雨,蛙聲漸漸地息落了,隻聽得雨打樹葉的“沙沙”聲。秦哥說,“我天空中的那片彩雲不見了”,我知道那片雲曾讓他神魂顛倒,他說的不見了,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秦哥說她喜雨,可是我覺得秦哥自己也是對雨有著一種獨特的情懷的。秦哥對我說的那個令我撲朔迷離的故事,本身就是一段走過憂傷的雨季的故事。從秦哥的故事中,我能想像得到在那個充滿花香氣息的季節,雨絲漫天的季節裏,那粉紅色的雨水淋濕了你,也打濕了我。有時我們抬頭看看天,一塊白色的雲彩,像條船,慢騰騰地往天空的邊緣上挪動,我仿佛上了船,飄飄悠悠的,就跟沒了主兒似的。仿佛這條雲做的船帶著走了好遠好遠,沿途我采擷了好多好多的花朵,看到了好多好多的人,他們都在那兒一個勁兒地追逐著,嬉鬧著,可忽然她們不見了,就像打破了你麵前的那麵鏡子那樣,你從鏡框中完全消失了。他們消融進了那漫漫的迎麵吹來的帶著粉色的雲霧裏。漸漸地,一切都以一種扭曲了的姿態向後飄去,就像地上的水被陽光蒸幹了一個樣,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又歸於平靜。我又下了船,繼續期盼著天空中秦哥說的那朵雲再一次出現。
或許雨水有著一種獨道的魔力,它不但催生了萬事萬物,也催長了人生。秦哥向我說的關於“青石板”的浸滿雨水的故事,我覺得跟夢一般的飄渺。那是屬於他們那一代人的雨季,屬於他們那一代人的歡樂與憂傷,對於一個像我這樣的一個年輕小夥來說,當然不能完全理解。對於一個像我這樣還不太懂得什麼才是秘密的孩子——隻是以為不該讓媽媽了解的事就是私密的事——來說,像秦哥這些已經走過雨季的“大人”的心思,我是不大懂得的。但透過這層層的雨霧,我的心情似乎也被這陣陣的細雨潮濕了,我似乎淺淺地讀懂了一點他們的哀樂——
對於人生,所有的欲望連同悲哀都十分神聖,我們不能以“想當然”的姿態去攙合生活,也不能以這種傲慢的姿態來攪擾生活,否則那就真是一種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