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錦衣玉食鮮衣怒馬馳騁皇城的當朝太子,突然有一日背起行囊,說要外出曆練,見識民間疾苦。這種情況若是放在前朝,是絕對不會得到準許的。
可雲禮不是從前迂腐不知變通的君王,他不舍幼子背井離鄉而去,又期盼這個承載了自己所有希冀的孩子能體會民間疾苦,做一個造福百姓的好帝王。
雲禮能答應下來雲笙櫟的請求,可安寧卻接受不了。一想到自己悉心養育了十八年的幼子,某一天竟突然轉了心性,說要丈量四方,鍛煉自己。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離別。除了離別的難過外,她再無其他心思。
可慈母如此,當然做不到哭喊著將雲笙櫟捆起來限製行為,隻能忍著眼淚將兒子平安送出了皇城。
隻是再多的偽裝和故作堅強,都在雲笙櫟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後,瞬間蕩然無存。
安寧今日特意穿了非常華麗的衣裙,青絲綰起並上五支亮金鳳釵,金絲滾邊的大紅色長袍,腰間用的是金絲軟煙羅,顯得體態十分修長。香嬌玉嫩秀靨豔比花嬌,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一顰一笑動人心魂。
為何如此盛裝打扮?安寧的回答是,想以這樣的禮製好好約束自己的眼淚。那麼,約束住了嗎?
安寧與雲禮並肩轉身,身形一轉,眼淚便如雨絲一般從麵上滑落。她抬手去拭,身旁的人卻先她一步伸出了手掌,低沉深蘊的嗓音在她的頭頂上空響起,“所謂父母與子女,終究要有一場別離的。”
“一個個都要去浪跡天涯,就連唯一留在我身邊的兒子也要走,難道皇城就這麼不好嗎?若是皇城不好,那為何人人都對這繁華都市心向往之......”安寧抽泣著說道,音如夜鶯,聽得雲禮心頭狠狠一顫。
雲禮伸臂,將妻子攬入懷中,手掌輕輕撫拍著她的肩膀,幫助她緩和心情。
本就傷心欲絕的安寧被雲禮這樣小心謹慎地嗬護安慰,心裏的委屈更加翻湧了起來,她虛推了兩下,眼淚掉的更加厲害。
“你啊......先回去歇一歇吧,別哭壞了身子。”雲禮招來身後侍候左右的兩名宮女,將哭得不能自已的安寧交到她們的手中,吩咐道,“好生將皇後護送回去,不可有半分差池!”
皇帝的威嚴自然是比任何都攝人心魄,扶著安寧的兩名侍女身形俱顫動了兩下,但還是拚盡全力維持好手中扶著皇後娘娘的動作,敬畏地回,“諾。”
“陛下,臣妾先行告退。”安寧自知有些失儀,強忍著哭腔朝雲禮欠了欠身,而後得到雲禮的暗許便由一眾侍女扶著浩浩蕩蕩回了宮殿中。
這方雲禮有些擔憂地看著安寧的隊伍離去,心下一陣踟躕,不禁回頭望了望幼子離去的方向。這一望去,是滿眼的翠綠羅杉,還有鶯歌燕舞恰恰啼之聲,似乎暗示著這離別分明沒有那麼難過。
許久,雲禮沉沉歎出了一口氣。
一旁新晉升的小福海將皇帝的神情盡數收入眼下,一番心思計較之後,他彎著身子走上前來,“陛下,奴才有一拙計,說不定能讓皇後娘娘的心情好起來。”
雲禮側目,打量麵前這低眉順眼身穿蟒袍的小太監,沉聲說道:“你且說來,朕聽罷若是覺得好自會給你重賞。”
小福海笑著應了一聲,直起腰板來恭敬回話,“奴才幼時常跟隨父母去逛花燈,千餘盞形式各異的燈盞飛入黛雲之中,那光景沒有人不為之動容。”
“花燈會?”雲禮對這場盛大的集會並不陌生,每年皇城都會舉行燈會,若是從淩天塔往下望去可以看到整個城市陷入五顏六色的燈海,“飛入黛雲之中?這倒是新奇了。”
“可不嘛,長明燈飛入黛雲之中,徹夜不滅,猶如頭頂星海,隻手可觸。”小福海的話語十分具有感染力,輕鬆便將雲禮的好奇勾了起來。
雲禮在腦海中設想了一番星海景象,拿定主意,回頭一掌拍在了小福海的肩膀上。
小福海可沒有什麼武功,被這一掌拍的一個身形不穩,抽氣著便聽頭頂低沉深蘊的聲音響起,“這件事就交給你辦了,若是辦的好,朕重重有賞。”
“那奴才就先謝過陛下了!”小福海“噗通”一聲,結結實實跪在了雲禮的腳邊,十分虔誠地磕了三個頭,將禮做足後才站起身來。
看慣了生長在宮裏十幾年的老油條,突然看到這樣知禮懂禮的小太監,雲禮恰有些耳目一新的感覺。正是這樣新鮮的感覺,雲禮又多看了幾眼,險些將重要的囑托忘了,“有一點你得記住,朕要的是三千盞長明燈,差一盞,朕要你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