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龍青重逢的那一刻開始,江魏就將他納入了自己的生活軌道和未來規劃。以往,他忠誠而專一,猶如法律的衛星,生活的一切圍繞它行進;現在,他變成了一個“花花公子”,什麼都能吸引他。哪裏新開了家特色餐廳,哪個咖啡館氛圍獨具一格,哪部電影既叫好又叫座,哪兒旅遊正當時節……他開始興致勃勃地關心一切,仿佛時刻準備著要和龍青結伴而行去吃喝玩樂。作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成年人,他審視過有著如此驚人轉變的自己,正經而嚴肅地自問“這叫不叫耽迷聲色?”,答案是否定的。很久以前,在童心純真不偽的年代,他就知道,命中注定他會把幸福帶給某一個人,從他們第一次遇見,他就對是他而不是其他什麼人而深信不疑。即使十五年音信全無,隻有兩個名字間跳躍不定的記憶,他卻仍將那個赤子之夢做到如今。
最近,有一家名為“天堂の樹”的日本料理店成為城市美食排行的熱門推薦之一,推薦理由的最後一條讓江魏啼笑皆非——“地址位於法院對麵,曆經全城律界精英品鑒與檢驗!”
這天下午,他要去法院辦事,估摸結束正是晚飯時分,於是約了龍青在“天堂の樹”共進晚餐。
天色暗下來的時分,龍青抵達店門口,此時餐廳外牆的裝飾燈“嘭”一下點亮了,使得這幢三層高的小樓被輝煌的燈火包裹,儼然一棵璀璨奪目的夢幻之樹,引得周圍人群齊聲輕呼“哇噢!”,江魏才發現竟然有許多人在排隊等位。
“魏律師,您請!”迎賓服務員滿臉笑容、畢恭畢敬地對一位五十多歲年紀的先生說。
一瞬間,全世界都安靜下來,那個人如同被聚光燈照亮,龍青的目光被他死死鎖住。
是他——魏藍!真的是他!他老了,鬢絲已現灰白,笑紋清晰可見,身形適中,麵色紅潤,神清氣朗,使人略窺即知這是一種充實而健康的生活方式長期作用的結果。
魏藍隱隱覺得一束執著的目光懸停在他臉上太久了,於是扭頭看了一眼——那是一雙深邃的眼睛,可是麵孔並不熟悉。
龍青被突如其來的對視驚得一身冷汗,慌忙轉身假裝打電話躲進人群,然後目送著魏藍走進店子消失在視線裏,他悵然若失地呆立著。
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了龍青的思緒,江魏告訴他在202號房間,龍青深恐萬一又撞上魏藍,於是磕磕巴巴謊稱自己臨時有事不能赴約,道歉說下次他請。
然而,二十分鍾以前江魏就已經坐在樓上房間靠窗的位置,餐廳外牆的裝飾燈“嘭”一下點亮的時候,他正望見了龍青,直到最後看見他在路邊攔了一輛的士離去,一切都真真切切,卻又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龍青和父親之間存在某些淵源,但具體是什麼江魏不想臆測,因為那似乎是對信任的一種褻瀆,他不希望什麼事情影響他們的關係。他把這個疑問深埋心底,沒有采取任何形式的追問,他相信龍青一定有某些理由,等到時機成熟就會坦誠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