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一起長大,你的心思瞞得過我麼?”劉振浩語重心長的道:“你冒犯過鬼神吧?我以前就勸過你,你可以不信鬼神,但是要對鬼神予以應有的敬畏。他們不是因為你不相信就不存在……算了,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說與不說,你自己考慮,但是我要告訴你,姨丈為了你已經急白了頭……”
“我……我……”陳棟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於下定了決心:“我確實冒犯過鬼神。”
“哦?”劉振浩正色道:“把事情的經過跟我說一遍,越詳細越好,任何一個細節都不要遺漏。”
陳棟說了開頭之後,反而鎮定了下來,娓娓道:“那是剛入雨季的時候……”
雨季將至,照例巡視河道的陳棟卻發現一件讓他奇怪的事情。
陳棟指著山坡下的村落道:“本府上任三年,每年都要巡視河道,怎麼從來沒見過那個村子。”
陪同的縣令楊鑫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兩眼道:“回大人的話,那地方叫五家村,雖然在河道邊上,卻僅僅挨著江水的一個分支。江水到了那裏,變得十分平緩。從來沒發生過水患,所以沒特意勞動大人……”
“還有這種地方,我們下去看看!”陳棟來了興趣,楊鑫本來想要阻止,卻怕掃了陳棟興致,思量再三終於沒有開口,硬著頭皮跟他走了過去。
五家村外麵的江水,確實像楊鑫說的那樣,雖然看不清深淺卻顯得異常平穩,甚至給人一種靜止在哪兒的錯覺。
陳棟讓人往水裏投了一塊浮標,仔細看了半晌才開口道:“這裏的水勢看似平穩,底下卻是暗流洶湧。應該提醒村民不要隨意下水。你怎麼了……”
站在陳棟身後的縣令楊鑫臉色發白,額頭上滿是虛汗,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水麵,滿臉都是發自心底的恐懼。
陳棟忍不住拍了對方一下道:“楊大人,你沒事吧?”
“沒什麼,沒什麼……”楊鑫擦著冷汗道:“下官從小就害怕深水,看到深水就覺得渾身難受。”
楊鑫並沒有說實話,他不是害怕深水,而是怕這裏的水。不知道為什麼,他盯著水看得越久就越覺得,江水是在順著江麵往江底下流,就好像江上有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在吸引著江水灌入地底。再仔細去看,卻又覺得那江水又變得平靜如常,沒有什麼特別。
可是,隻要他目光稍有轉移,那個黑洞就又出現了。
陳棟正哭笑不得間,忽然聽見有人喊道:“誰讓你們亂往水裏扔東西的?冒犯了河神,你們擔當得起麼?”
一個須發花白的老漢急匆匆跑了過來,一把搶過衙役手裏的繩子,也不顧對方大聲嗬罵,三下五下把浮標拉了上來。自己跪在水邊連連叩頭。
楊鑫走過去嗬斥道:“你這老頭好生無禮,知道你麵前的是誰麼?”
老頭連磕了十個響頭之後站了起來,把脖子一梗道:“我管你是誰,冒犯了水神就是不行。”
陳棟等人雖然口氣強硬,但是全穿著便裝,那老頭真就沒有害怕的意思:“你們幾個都不許走,等我們準備好祭品,跟過來給河神賠罪。”
陳棟被老頭氣樂了,正要嗬斥轉念之間卻改口道:“我們沒有冒犯水神的意思,這樣吧!老丈先帶我們去村裏坐坐,等你們準備好了,我們再過來給水神賠罪如何?”
“算你懂事兒,跟我來吧!”老頭虎著臉帶頭往村裏走去。
楊鑫疑惑道:“大人,您這是要……”
陳棟冷笑道:“五家村地處偏遠,想必民風淳樸。一定是受了神棍愚弄才會相信水神庇護這種事情,今天本官就把那些騙子揪出來法辦,以儆效尤。”
“大人,這……這不太好吧!”楊鑫擔憂道:“萬一……”
“能有什麼萬一?”陳棟不悅道:“一會我們換上官服,他們還敢殺官造反不成?”
“是是……大人說的是……”楊鑫見上官鐵了心的要為民除害,自然也不敢多說什麼,隻能低著頭跟陳棟往村子裏走。
他們進村的時候正好是申時,按理來說,應該是做晚飯的時間,可是五家村裏不但不見炊煙,就連一絲人聲都聽不見,整座村子靜得讓人毛骨悚然。
陳棟實在忍不住道:“老丈,你們拜的是哪尊水神?是河伯還是龍王!”
“是,巫支祁!”老頭說了四個字就閉上了嘴巴。
楊鑫皺眉道:“傳說,巫支祁形若猿猴,金目雪牙,是淮水之神。在江淮一代多有供奉。我們這裏還有人會祭祀巫支祁?”
“本來沒有。”老頭緩緩開口道:“幾十年前,一個遊方道士把巫支祁請到了村裏,我們才開始供奉。”
“老丈小心地上有水……”
老頭像是沒聽見陳棟的好意提醒,一腳踏進了地上的水坑裏。
陳棟無奈的搖了搖頭,正要抬腳過水,卻看見老頭的腳底下印出來一排人手印。
沒錯,就是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