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這樣的日子,你還想忍耐到什麼時候?”李正棋覺得非常受不了了。以前覺得童瑤很平庸,配不上潘雅湛,所以有點輕視;而現在,發現這個潘太太一點也不平庸,好不容易給點正麵的評價了,卻又覺得這女人居然如此得寸進尺,不知進退。她如此行事,簡直給丈夫丟臉,於是又覺得這女人還不如平庸懦弱的好。

“這樣的日子,有什麼問題嗎?”潘雅湛寫完電子郵件,發送出去後,才漫不經心地應著。

“每天在世大集團外麵等著接人下班的,也隻有你老婆一個人是女性,其他都是男人,而且曆來都是男人!你被妻子這樣緊迫盯人,不覺得很不自在嗎?”

“不會。”潘雅湛倒是對李正棋滿臉義憤填膺感到好笑。“正棋,你在生什麼氣?”

“敢情我這是自作多情了?我在為你不值,你居然還笑!”

“被妻子等下班有那麼丟臉嗎?隻因為這該是男人做的?”

“全公司的八卦愛好者都在對你指指點點,難不成是因為覺得你妻子的行為很值得讚賞?大家圍觀都是因為感動?真想象不到,你這麼重視形象的人,居然可以忍受這種事!”李正棋沒好氣道。

“嗯,我可以忍受,我自己也頗為意外。”潘雅湛向來是個愛惜形象到極點的人,當然不會喜歡關於他的負麵流言傳出去。

“那你怎麼還不製止她?”

“為什麼要?再說,她這是在跟我鬥氣呢。”以一個宅女而言,能風雨無阻這麼久,潘雅湛對童瑤的毅力有新的認識。

“鬥氣?鬥什麼氣?”李正棋一頭霧水。

“有件事情,她想要我交代清楚,我不肯,她就生氣了。”簡單說道。

“什麼事情值得她來鬧你……呃……不會是……”李正棋很詭異地突然想起一個月前那個衣領上的唇印,然後眼光下移,瞄向潘雅湛的領口,然後雙眼一瞪,差點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火速地衝向潘雅湛,伸手要扯——

“你做什麼?”潘雅湛退了一步,格開李正棋突擊而來的毛手。

李正棋的手隻來得及扯了他右方衣領一角,就被拍開。可這也夠了,雖然沒有窺得全貌,但那露出來的一小角瘀紫,足夠李正棋想象出全部了。

他咋舌不已問道:“請問……你們家……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了嗎?”

“沒。”潘雅湛沒好氣橫他一眼,轉頭麵對窗戶,利用玻璃的反光來整理自己的衣領,將領子下的吻痕也重新遮好。

“那麼,那個是怎麼一回事?”李正棋手還指著,滿腦子一堆天馬行空的想象。那個吻痕,也太用力了吧……

“大概有兩個用意。第一,警告那個在我衣領上留下唇印的人,這是她的地盤;第二,我一天沒交代清楚,她一天不放過我。”

李正棋眼睛仍然保持圓瞪樣,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就這樣放任她在你身上胡作非為?靠!”

“沒辦法,我屬於她。”

“堂堂一個大男人,怎麼說這種滅自己威風的話?應該是她屬於你才對,而你,是你自己的!不管已婚未婚,男人的主權不容侵犯!”

“夫妻是互屬的。認清這個事實,不會滅失半分男人氣概。”

“我說你……你明明也是個大男人的,怎麼把妻子縱成這樣?就不怕縱壞了她,害苦了你自己?”李正棋雙手高舉無奈地低喊著。這個認識了十年的好友,兩人能夠成為幾乎無話不談的哥兒們,自是因為他們各方麵契合度都非常高,彼此的想法更是相通。然而,就婚姻的態度上,李正棋真是怎麼也弄不懂潘雅湛是怎麼想的……應該說一直以來就很難以理解。

“正棋,我覺得她現在這樣很好。”

“哪裏好了?要是讓你妻子再在樓下接送你一個月,我猜我那總經理表哥都要破例請你上去喝茶聊八卦了!”

對於好友這誇張的說詞,潘雅湛懶得回應,隻道:

“我會覺得現在這樣好,是因為我喜歡她現在這個樣子,很有活力。”

“也太有活力了吧。”李正棋咕噥。

“沒有人能長久用暗戀或崇拜來支撐一場婚姻或一份感情。那種單方麵的東西,太薄弱,太虛幻……也太孤單。”這些日子以來,潘雅湛一直在回想妻子十年來的表現。了解了她的過往心情,也就明白了她為何總是把自己壓抑成那般的平庸。說白了就是,她在她自己架構的世界裏,把自個兒折騰得很累……

“呃……我不太明白。”

“所以,當她努力要把一切轉化為正常的雙向的感情時,我就能讓她知道,隻要她索取,我就給;隻要她願意走出來,我的懷抱,就在這裏。”而且,他真的隻是普通人,不是被她想象得太美好的王子,無須以崇敬的心情看待他。

“你是在向我陳述尊夫人這十年的感情轉變嗎?”李正棋試圖理解好友突然的真心話意指為何。

潘雅湛對他微笑,沒回答,隻接著道:

“然後是最近她的行為,若是不來公司緊迫盯人,企圖惹毛我,那麼,她又怎麼會知道,我願意給她縱容可以到什麼地步?”

“呃……”李正棋無言中。

“其實,我這也算是很大男人吧。”

“算嗎?”李正棋很糾結,覺得今天的腦袋常常處於當機狀態。

“我總是讓她主動,然後坐享其成。沒辦法,我被追習慣了,一直沒機會學習怎樣去主動。”潘雅湛反省三秒後就聳聳肩。

“怎麼突然有一種很想扁你的感覺?”不知道是為了他現在的拽樣,還是為了……他竟可以在號稱“愛情墳墓”的婚姻裏,過得如此愉快。老天!都結婚十年了,之前也沒見他樂成這樣啊,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啊?

潘雅湛看了下手表,道:“改天我們約出去打球,誰扁誰就手底下見真章吧。現在,時間差不多了,該上樓了。”

李正棋跟他一同朝樓上走去,邊道:

“有一個問題我很好奇,令夫人得這樣‘風雨無阻’多久,才會觸及你的底線?我不相信你會縱著她超過三個月!”

“我相信在我開始想我能縱容她多久這個問題前,她就會先停止了。”

“哦,這麼自信?”

“因為她比我更珍惜我的名聲。”很驕傲地揚起下巴。

“我們現在就到頂樓決鬥吧!”李正棋牙癢癢地咬牙道。現在已不隻是“想扁人”而已,而是決定馬上把此人給“人道毀滅”掉!

結婚了不起啊?有老婆了不起啊?切!

在忌妒的情緒湧上心頭的這一刻,李正棋突然明悟了一點:潘雅湛算不算是個大男人主義者先不做定論,但他是個好命的男人,則是非常肯定的事了——

他有一個為他費盡心思並且愛他的妻子,而他享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