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這些年(3 / 3)

輕輕的歎出了一口氣,張嘉田想:“這些年啊……”

這些年啊,饒他是個皮糙肉厚的莽漢武夫,可也被雷一鳴的明槍暗箭打了個遍體鱗傷。雷一鳴有毒,雷一鳴縱是把心掏出來給他了,那心也是一顆血淋淋的毒心,也照樣能要他的命。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張嘉田想不清楚,於是就不想了。邁步繞過餐桌,他走到了雷一鳴麵前,把手中的信紙遞向了他,不發一言。雷一鳴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隨即接了信紙,低頭去看。

然後,張嘉田看見雷一鳴陡然變色。

滿麵的紅光瞬時褪成了青白顏色,雷一鳴把信飛快的讀了一遍,緊接著猛的站了起來,聲音都變了腔調:“這是你從哪裏找來的信?這是——胡說八道!”

張嘉田盯著他:“是嗎?”

雷一鳴迎著他的目光,隻覺這個世界,天塌地陷。

拿著信紙的手抬了一下,下意識的,他想把這封信毀屍滅跡。可隨即意識到為時已晚,他便哆嗦著又開了口:“事情是有的,我知道後就帶著春好離開了承德,後頭的事情你都知道——”

張嘉田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原來以為我知道,現在發現,我不知道。”

他直勾勾的凝視著雷一鳴:“在你麵前,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就是個傻子,你把春好賣了,殺了,我都不知道。”

“我沒有!春好是死在了空襲裏,這是有證人的,你不能這樣冤枉我!”

張嘉田輕飄飄的又呼出了一口氣:“殺人償命,你是自己動手,還是等著我來?”

難以置信似的,雷一鳴睜圓了眼睛:“嘉田,今天我過生日,你對我說這種話?況且你實在是冤枉了我,我可以對天發誓,如果春好真是我殺的,我、我、我活不過明天!”

張嘉田的臉上沒有表情,對著他公事公辦:“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我身上沒帶槍。我要是帶了槍,也就不用你選擇了,我替你做主。”

“我沒有殺她!我再說一遍,我沒有殺她!沒幹過的事情,你不能逼著我承認!我為了她,頭發都白了,我怎麼會殺她?春好寫這封信時,一定對我是有些誤會,可後來誤會都解開了,我們不是還拍了照片寄給你嗎?”

張嘉田看著他氣急敗壞、侃侃而談,忽然很想笑——這些年啊,他和他,這些年。

他用雙手抓住了雷一鳴的衣領,將這個人舉起來狠狠摜了下去。旁邊隱約響起了驚惶的人聲,和他之間有隔膜,他聽不清楚,又有一雙手從中作梗,想要把他和雷一鳴分開,於是他向旁一推,把那雙手和那個人推到了十萬八千裏外。重新拎起了雷一鳴,他還是想笑,笑自己這些年不知道在犯什麼傻,竟然妄圖和個魔鬼以心換心。自己傻,葉春好也傻,一條胡同裏出來的大姑娘小夥子,不知怎麼會那麼有緣,傻到了一起去。命小的,一路傻到了死;命大的還活著,活得像個笑話,逗得他自己都要笑。

把手中的雷一鳴又摔了出去,這回有人從後方抱住了他。他清醒了一點,看清了地上趴著的雷一鳴,也看見了桌布上淋淋漓漓的血點子。有人在他耳邊急切的說話,讓他“不要衝動”,他覓聲回過頭去,看見了林子楓的臉。

他又清醒了些,用力掙開了林子楓的手臂,他低頭再去看雷一鳴。雷一鳴已經氣喘籲籲的爬了起來,喘得厲害,鮮血從他的鼻子裏往下流,前襟和衣袖上也都是血點子。

察覺到林子楓又來抓自己的胳膊,他扭過頭說道:“老林,你放心,他下台前幫過我的忙,所以我今天不要他的命。往後我和他一刀兩斷,將來他是病了還是死了,都不用再告訴我。我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了。”

說完這話,他轉身就走,走得很快。雷一鳴見狀,慌忙一路追了出去。聖誕節的夜裏,稱得上是天寒地凍,而雷一鳴一頭紮進那冰天雪地裏,因為心急如焚,竟然沒有覺出冷來。張嘉田腿長步大,他怎麼追也追不上,他使出了撕心裂肺的力氣喊嘉田,發出來的卻也隻是微弱嘶啞的聲音。等他掙命一般趕到院門口時,張嘉田的汽車已經駛上了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