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子經營家具廠六年多了,雖然起起伏伏,但也攢下了些身家,去年強子爹和強子商量,讓他出資和集體一起搞建材市場,他舍不得積攢下的這點兒家底全投進新事業裏,您可違背爹的意願,也不掏錢。一年多過去了,看到開張三個多月的建材市場生意紅火,每天來村裏拉建材的卡車、拖拉機排著隊等候裝車的時候,強子後悔了,這是一個多麼一本萬利的買賣啊,建起市場,坐收房租就可以了,不用像自己一樣,天天想著進木材,買油漆,惦記著各個門市的銷售,賣不掉的家具該怎麼處理。
強子以前就向往劉輝的買賣,省心省力,享受著賺錢,賺著錢享受,可是擺在眼前的機會來了,自己卻看走眼了。
最近幾天,強子上火了,五監獄的家具生產越來越不順利了,越來越多的訂貨不能及時交付,有的客人等著結婚用家具,馬上要辦典禮了,貨還趕製不出來,他隻得整天呆在五監獄裏催促著……
“艾叔,你說現在怎麼一天不如一天啊?”強子坐在艾奉獻的辦公室裏訴苦道。
“哎,現在這個地方不比以前的農場了,以前樹多,隨便砍兩棵就夠犯人練手了,學成了把式就開幹,可是你看看現在這個鬼地方,哪有樹啊?再有了,那些老把式刑期到了你不能不讓人家走吧?新來的一時半會兒又學不會,青黃不接啊。”艾奉獻也對強子訴苦道。
“老胡在的時候不也是這個情況嗎?那時候咋就沒現在這樣緊張?”強子不解的問道。
“老胡?他是陽江出了名的坐地虎,他管起人來確實有一套,威逼利誘是樣樣兒精通,他一走可好,剩下的這幫人誰也不服誰,今天你給我下絆子,明天我就給你挖陷阱,我們管住他們不鬧事兒好辦,讓他們齊心協力幹點兒事兒是真難啊。”艾奉獻繼續訴苦道。
“我這生意可怎麼辦啊?”強子愁眉苦臉的捂著臉說道。
“你們村不是木匠挺多的嗎?找他們幹一部分唄。”艾奉獻說道。
“都解散了人家這麼久了,不好找回來了。”強子苦惱的說道,他知道好多鄉親已經在市裏找下了穩定些的活兒幹,還有些怕跟著他,哪天再解散了,還要重新找生計,想在村裏從新支起一攤來,已經不可能了。
“要不你去把老胡請回來得了,你雇他給你當個經曆,在監獄協調生產,怎麼樣?”艾奉獻說道。
“請他?叔,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他現在是我們村兒建材市場的經理,一個月五百塊的工資,就這,我爹都說給的不多!還天天請他去我家喝酒呢,村裏人見了他比見了我都熱情。”強子說道。
“娘的,老子一個月才一百五,明天下山找他喝酒去,非讓他出出血不行!”艾奉獻說道。
強子見艾奉獻對現在的窘境也沒什麼太好的辦法,隻得趕去市裏的門市先和客戶賠不是了,琢磨著把訂貨的周期再延長半個月,也好緩解一下暫時的困難。
第二天,艾奉獻坐著運木材的車來到了陳家溝,還沒進村,老遠就聞見了一股柴油味兒,自言自語的嘟囔道:“這是弄建材市場呢?還是蓋油庫呢?”
司機聽後笑道:“艾叔,俺們村現在的生意紅火的很,新天地公司每個月都把營收情況在村裏公示。村裏人可愛聞這個味兒了,你知道為啥?油味兒越大,車越多;車越多,生意越好;生意越好,年底每家分的錢越多!”
“老胡有一套啊,搞的挺公正的嘛。”艾奉獻讚道。
“艾叔,你從這兒下吧,再往前堵得很,你走著比坐車都快。”司機建議道。
艾奉獻下了車,看著這個自己曾經呆過二十多年的陳家溝,變的自己已經有些認不得了,內心不住感慨,他感覺自己似乎和社會脫節了,等哪一天自己退休了,或者退二線了,還能適應城市的生活嗎?
艾奉獻沿著村前下坡的水泥路,向著建材市場走去,看著一家家門市前懸掛著各種建材的廣告標語,老板們坐在門前的小桌子上同客人喝著茶,聊著天。後方的倉庫門口,一輛輛大卡車排著隊等著裝貨,以前的農場位置成了露天堆放的沙子、石料堆……
“艾政府!”胡永剛老遠就看到了穿著一身製服的艾奉獻,打招呼道。
艾奉獻聽到喊聲,循著聲音看到了胡永剛,走過去使勁兒拍著他的胳膊說:“出來了就喊艾哥,要不就喊老艾,別總艾政府、艾政府的,你當我聽不出來你們這是罵我啊?”
“哈哈,我當你不知道呢。”胡永剛大大咧咧的笑道。
“就衝你小子這麼戲弄我,今天我也饒不了你,我來就為一件事兒,好好宰你一頓!”艾奉獻說道。
“沒問題啊,我也老想去看您了,可是一出來就被我兄弟們給我派了這麼個活兒,還給我按了個經理,讓我拿著五百塊的工資,我是真不敢大意,天天起早貪黑的給他們忙活。今天您來了,咱好好喝頓酒去,我走那天,也沒陪您喝上一杯,今天我一並還了!”胡永剛敞亮的說道。
“還?說什麼呢?我又不是出來找酒肉朋友,你會不會說話啊你!”艾奉獻不悅道。
“我是個粗人,你跟我摳什麼字眼兒啊?”胡永剛說道。
“也是,還不如說說喝什麼酒呢。”艾奉獻聽了胡永剛的話笑道。
“咱惠風樓去!茅台酒!”胡永剛豪爽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