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健起初來紡織廠任職,並沒有想到一幹就是這麼些年,他隻是想從企業幹部過渡一下,得點實惠的同時,把秘書的角色轉變為實職領導。一入廠門深似海,他起初抱著無所謂態度貸的款,現在一點點累積成了紡織廠的催命符。幸虧趕上了養老體製改革,有了大筆的結餘,這才讓許健的廠長位子舒適了許多。
到了年底,看著老幹部宿舍區裏剛剛蓋起四層的家屬樓,許健指著李國忠的鼻子大罵道:“你幹什麼吃的?天天跟我保證這個保證那個,我白養你了?怎麼蓋個樓這麼費勁?”
“家屬區裏誰家房子潮的掉皮了,誰家院牆不結實了,就半夜裏來工地上順建築材料。一些不學好的半大小子還總偷架子管的卡子,弄的工人們總沒法正常施工。咱蓋一棟樓的錢都夠別人蓋兩棟了,我也是難啊。”李國忠為難道。
“你不會安排人抓他們啊?抓住了送派出所,然後廠裏直接開除!”許健怒道。
“工人們都是來幹活的,有一次抓了一個,結果躥出來一夥人把工人給打了,後來工人們就死活不願意幫著抓人了。要不您出麵跟派出所聯係聯係?”李國忠邊解釋邊建議道。
“你讓我一個廠長跟這些二狗子打交道?你腦子有病吧?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許健繼續罵道。
關欣見等了這麼久的宿舍樓還看不到頭,許健又隻顧著發脾氣,於是建議道:“依我看,就蓋四層算了,他們不是鬧麼?沒房子分我看他們還鬧什麼!”
許健想了想,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於是命人在廠裏貼出了通告:因為個別職工家屬的可恥行為,工地連連發生失竊事件,更有甚者,盜竊不成還結夥毆打建築工人,廠領導為了消除影響,懲治這些不法之徒,決定改變原計劃,將六層住宅樓變更為四層,立即封頂竣工。如再發生內部職工家屬盜竊事件,以後將不再研究、建設住房問題。
職工們看到通告後,連諷帶罵的指責那些手腳不幹淨的人。一些明知理虧的躲起來還好,有些脾氣大的,抓住指桑罵槐的人就拳打腳踢,掩耳盜鈴的劣跡暴露無遺。
許健正愁找不到出氣口,看到有的職工居然無視廠紀,索性下令將這些害群之馬一起開除了。
武誌學聽說這個消息後,硬著頭皮找到了許健,懇求著說道:“許廠長,我知道自己現在人微言輕。你聽我說兩句行不行?”
許健不耐煩的說道:“說吧,你是老人兒了,想說什麼我也攔不住啊。”
武誌學知道說了可能也是白說,但是又不吐不快,直言道:“家屬區的平房年久失修,自從房改以後,職工們都每月給廠裏交房費,廠裏就該負責修繕吧?廠裏該做的事兒沒做到,職工們拿點兒建築材料回去自己修應該也說的過去吧?我知道他們的方式方法欠妥,可這個事情非要鬧到開除不可麼?要是他們因為丟了飯碗,再蓋樓的時候又來搗亂怎麼辦?”
許健本來就不願意提這個不高興的事兒,聽武誌學說了這麼多,氣急敗壞道:“行了吧,我的武大局長。好像你多懂建築似的,你當建設局局長的時候捅了多少簍子?國貿大廈蓋歪了吧?新江商廈停工了多少次?你掰著手指頭數數,哪個重點工程你弄好了?你還裝的跟個專家似的拿蓋樓跟我說事兒?”
武誌學被許健說的啞口無言,老臉一陣紅一陣白,他準備的為馬上要開除的職工說的好話全都憋回了肚子裏。
“您忙吧,是我給您添亂了。”武誌學走出許健的辦公室,靜靜的關上了門,雙腿就像沒有知覺似的挪動著。
馬曉雲在武誌學來之前就像攔住他,可是又拗不過他,於是就站在辦公樓門口等著。見武誌學出了辦公樓,走路有些發飄,馬曉雲急忙攙住了他,關心的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快扶我去醫院,我難受的喘不上氣。”武誌學艱難的說道。
馬曉雲不敢耽擱,喊了兩個健壯的職工背著武誌學去了醫院。
“吃了幾顆速效救心丸,現在沒事了,讓老廠長休息休息吧。”大夫對馬曉雲說道。
“謝謝您啊。”馬曉雲邊感謝邊將大夫送出了病房。
王楠得知武誌學住院的消息,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問過了主治大夫病情,又見武誌學已經沒什麼大礙了,這才放心的問道:“您這是怎麼了?沒聽說您心髒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