紡織廠西南角的家屬區徹底成了城市下九流的聚集地,不為別的,隻因這裏房租便宜。其他區的平房不多了,就是有也沒有像這裏如此大的規模。在別的區租一套兩居室的樓房要四百塊,而在這裏,房子都是論間租的,一間房一百二,童叟無欺。
平房改二層樓的活動還在繼續著,畢竟已經受益的人家起了示範效應,既然買不起商品房,自己加蓋一下也是一個不錯的辦法。房子小住不開的人家為了住的寬敞些,砸鍋賣鐵的蓋著二層樓,房子本就寬敞的人家為了能有房租收入,不用揚鞭自奮蹄的加入了蓋房的隊伍。
西南角就像一個自由的烏托邦,隨心所欲的發展著,沒有人幹預也沒有人指責。因為在這樣一個一切向錢看的時代,打土豪可以分田地,打窮人?何必呢?在很多社會學者眼中,紡織廠西南角發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場為了提高生活質量,下崗工人們自發開展的住房大躍進。跟東北角拔地而起的新世紀地標新華星城相比,西南角的變化顯得如此不起眼,但它卻是一種實實在在的蛻變,它似乎在向城市宣示著:我們不用人可憐,也不用人救濟,沒了國營大企業,我們一樣可以生活的很好。
新陽的發展速度之快是讓整個東湖都羨慕和嫉妒的,它似乎要在新世紀來臨之前完成一場華麗的蛻變,讓全世界都來認識它,讚美它。
張宏宇為了新陽的發展立下了汗馬功勞,他一手發展起來的開發區已經成了新陽城市發展的最大動力,他也如願以償的得到了上級的賞識,成為了新陽最年輕的副市長,主管經濟與城市建設。從廠長到副市長,張宏宇感受最大的就是自己辦公室的樓層越來越高了,辦公地點的大門守衛規格越來越高了,自己和朋友見麵的時間越來越少了,而自己也越來越孤獨了。
新陽新落成的市政府大樓是一座二十八層的雄偉建築,張宏宇坐在辦公室裏,能夠俯瞰陽江以南的小半個城市,這小半個城市包括了新華區的全部麵積和開發區的一部分。如果說整個新陽是一個人的頭,這小半個城市就是後腦勺的一部分,而紡織廠家屬區就像後腦勺上的一塊兒牛皮癬,不但沒有長出應有的毛發,還顯得有些醜陋。因為它跟周圍的建築相比,實在是太低矮了,不僅如此,還有很多露天的垃圾場,雖然每個垃圾場都隻有十幾平米,但是卻多的足以在夏季製造出熏天的臭氣。
張宏宇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姐姐非要住在“牛皮癬”裏,還與那些下九流為伍。他讓秘書通知民宜地產的侯勝,抓緊對紡織廠醫院那片地開工建設,再拖延下去市裏就要把它收回了。
侯勝不是不想開工,而是想為自己多謀求些利益,他之所以把一小部分地的開發轉給仁和地產,是因為這樣可以變相的收到一些好處,民宜地產是市裏的企業,他隻不過是市裏委任的經理而已,這塊兒地開發成什麼樣,對他來講都是拿死工資。所以他想把民宜地產搞成股份製企業,讓自己和那些已經改製的企業一樣,當自己的家,做自己的老板。
隻有托時間,才能讓自己的計劃如期實施。侯勝的如意算盤打得很精,但等來的卻是主管副市長的提前退休和張宏宇的走馬上任。通過張宏宇的履曆,侯勝知道了他和紡織廠的關係,這才急忙想到了關國軍的死黨劉輝。
侯勝給劉輝打著電話,等電話一接通便說道:“劉總,忙什麼呢?最近也不見你出來喝酒了,是不是還對去年球賽那個事兒放不下呢?”
劉輝見是侯勝的電話,急忙接了,他對這個說話直來直去,沒什麼官架子的國企經理很有好感,聽了侯勝的話,笑道:“這是哪兒的話,這不是最近忙著星城商業街招商呢嘛。”
侯勝說道:“竟說廢話,我跟你講啊,人生得意須盡歡,今朝有酒今朝醉,別總賺錢沒夠,該瀟灑的時候得瀟灑,今兒晚上我做東,喊上老關,咱們不醉不歸。”
劉輝笑道:“瞧你說的,哪兒能讓你請客呢,你可是我們的財神爺。”
侯勝在電話中鬱悶道:“行了吧,兄弟,財神爺是老關,你老兄我的處境現在可不妙,你們都是給自己打工,哪裏懂我的難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