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爺沒興趣跟你們這些人彎彎繞,知道你是那個本該被流放的蘇名章。王爺讓我告訴你,去見你想見的人,就要有把自己命搭進去的覺悟,安分守己或許還能保你一命。對於你的真實身份,也別否認,怪煩人的。”
話已經得這麼直白,蘇名章也不是傻的,渾身僵硬,不過他們這樣的人向來都是生性多疑,還想就算是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卻還想再進行最後的確認,垂死掙紮一下,“你的王爺是誰?”
賀識海嘖了一聲,好似頗為無語,“所以,爺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些文人,話拐彎抹角,半點不幹脆,臨到頭了,事情明擺著的,心裏邊兒依舊不能爽快的承認,磨磨唧唧,沒完沒了。”
蘇名章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心裏邊兒何嚐不是同樣討厭賀識海這樣的人?不過,心中的確已經有了答案,他不爽快?瞧著賀識海也不會給他一個痛快,所以他也不再繼續糾纏這個問題,然而還有一些事情,他不得不問清楚,事實上,他對自己的生死看的並不是那麼重,在金蟬脫殼的時候,不也不能百分百的保證不會被人發現,但是他並不想因為自己就帶了全家全族,“我的家人呢?王爺打算怎麼處置。”
“蘇家有點能耐的也就你一個,其餘的那些廢物,你認為王爺會怎麼處置?”賀識海覺得,問出這樣的話,簡直就是在降低王爺的格調,不過是一群蝦米,王爺還能放在眼裏?
蘇名章聽明白了,但是事關全家老,他不可能在不能得到準確答案的時候,就草草的下了決定,他曾經就是玩文字的老手,凡是話留一半,到最後,隻要一句“沒過”就打發了,因此,不得不鄭重。“我要明確答案。”
賀識海瞧著對方,帶著點看蠢貨的意味,“蘇名章,原本爺以為你是個聰明人,現在瞧著也不過如此,你是以什麼立場問出這話的?”
瞬間,蘇名章臉色慘白,的確,現在人為刀俎,他為魚肉,在某種程度上而言,他連拚個魚死網破的資本都沒有。
賀識海揮揮手,“爺也不與你多了,先走了,你自己想清楚,反正你的命在你自己手中,怎麼做完全看你。或許你可以試著挑戰一下,悄悄行事,看看會不會讓王爺知道,不過,你當真做了,大概沒有第二次機會。爺我倒是挺期待你能做出一點兒不一樣的選擇。”賀識海最後給了對方一個頗為囂張的笑。
“賀家不是一向不都是自詡純臣嗎,賀將軍這又算什麼?”蘇名章心中憤恨難言。
要賀識海就算是被李鴻淵狠狠調教了一通,但是沒有遭遇家族巨變,所以,本質上依舊是個混不吝的,不喜歡文人的彎彎繞,但是並不代表他就完全聽不懂,“嘖,爺是爺,跟賀家有什麼關係。”把柄這種事,他也不會輕易的遞出。
蘇名章站在原地,久久都沒有動彈,他現在腦中一片混亂,理不清頭緒。
“喲,這不是蘇……,對了,蘇什麼來著?”肆意輕佻又不屑的聲音。
邊上還伴隨著不同程度的嬉笑聲。
蘇名章因為他們,猛然間回神,腦中的混亂好似在頃刻間消失,回頭看向這些這兩三日時時刻刻都不忘針對他的人,明明是一群大老爺們,在蘇名章眼中,簡直比某些尖酸刻薄喜歡斤斤計較的婦人還要惹人厭惡,有一句話叫做,唯女子與人難養也,這些人,卻連這兩者都還不如,他們卻都是軍中的不同階層的將領,實在是太難看了。
不都,軍中男兒豁達,生性豪爽,不拘節,磊落坦蕩嗎?這樣的人,蘇名章還真沒見到多少,也或者是他倒黴,碰到的都是人,畢竟,真正的男兒大丈夫,又怎麼會如此行徑。
對上蘇名章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禁聲,那眼神陰狠,像萃了冰渣子,透心涼,叫人心生畏懼。
起來,蘇名章曾經到底是戶部侍郎,身居高位,能比他官位高的人,還真沒多少,算起來也是實打實的上位者,常年積威,當真是氣場全開,足以威懾很多人,這一刻,蘇名章顯然是未曾收斂的。
蘇名章轉身離去,有些事情他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等到蘇名章離去,方才的那些人才逐漸的醒神,當意識到自己居然被對方一個眼神給嚇住了,惱羞成怒,麵露陰狠,“呸,什麼東西,真以為賀將軍找上來,就攀上賀家了?”賀家是純臣,怎麼可能對東北軍以外的武將示好。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找個機會找回場子,不然自己的麵子往哪裏擱。
蘇名章這一次動作迅速,隻花了不到一個晚上,很多事情就已經想清楚,想清楚了自己的前路。
事情一旦成功,不再進一步,卻應當不會比現在更淒慘,而他的家人不富貴榮華,至少能夠平安喜樂,他的兒子在日後或許還能有機會再爬起來,恢複蘇家的榮譽。
蘇名章相對隱晦的找上晉親王,比較之前準備去找睿親王周密而詳細的計劃,他此次的行動卻是不怎麼走心,顯得有幾分隨意,在某種程度上而言,這又何嚐不是他對“新主”的“考驗”,當然,這個想法本質上其實就是一個笑話。
蘇名章已經做好了吃閉門羹的準備,然而再一次的出乎他的預料,他的請見,幾乎在被報上去後第一時間,晉親王就見了他。
蘇名章心中又滋生了異樣情緒,他懷疑自己的猜測是不是錯了,或許晉親王並不如同他想象的那般手眼通,他手底下可用的人也並不是那麼多,他從一開始算計自己,或許就是為了將自己收入麾下,而不是要廢掉對手的一顆好用的棋子?
然而這樣的念頭在見到晉親王之後,就徹底的打消了。
蘇名章見到了一個與印象中截然不同的晉親王,沒有戾氣橫生、唯我獨尊,沒有高高在上、蔑視眾生,也沒有清冷矜貴、目空一切,有的隻是智珠在握,運籌帷幄,看透一切的睿智,所有人或物,在他眼中似乎都不存在秘密,這樣的感覺比之完全的情緒外露,單純的心狠手辣,叫人更加的畏懼。
蘇名章震驚當場,久久不能回神,心中隻剩下唯一的念頭:這,才是真正的晉親王!
李鴻淵收回目光,繼續慢條斯理的翻著手上的信件,“你來找本王,所謂何事?”
“欲為王爺盡綿薄之力。”
“怎麼,你這是準備背主?”李鴻淵語氣不變,白水一般冷淡。
蘇名章隻覺得一股子涼氣,從腳底板直往上竄,額頭上也滲出細細密密的冷汗,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一個不好,不得連之前好不容易保住的命都要再搭進去。“私以為,當是擇良木而棲。”
“本王是良木,卻未必有你棲息的地方。”李鴻淵提筆沾了墨水,隨手的寫了什麼。
“不求攀高枝,但求良木下一片立足的陰影。”
“你倒是個沒追求的。”李鴻淵擱下筆,看了他一眼。
蘇名章心道,不是自己沒有追求,而是自己處境尷尬,欲求功勞隻為“折罪”。
“本王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什麼承諾都沒有得到,蘇名章自然心有不甘,但是也正如他自己所想,是為了“贖罪”,也是自己送上門的,本就貶低了自身的價值,如此這般,如何能要求對方予以承諾?蘇名章內心慢慢的苦意。
隻是沒有承諾也就算了,似乎連同是否接納他也沒有言明,這樣如何是好?難不成真的不打算用他?要知道自己在睿親王那裏,可謂是舉足輕重,知道很多的別人不知道的事情,加以利用,必然事半功倍,換成其他任何一位皇子,隻怕是都會緊緊的拽在手中,然後想盡辦法的榨幹他的價值。
如此這般,或許隻能明,他在晉親王眼中,真的隻是可有可無;又或許是晉親王給他的考驗,等著他交出一份令人滿意的投名狀,畢竟,隻是上下嘴皮子一嗑,沒什麼用處。
然而,最莫可奈何的就是現在這種什麼提示都沒有的情形。
麵對晉親王,蘇名章又不敢繼續的追問下去,因此隻得悻悻然的離去,之後要做的事情,還需要自己琢磨,隻是自己琢磨著行事,就麵臨著一個問題,到底是做到最好?還是更好?
舒蘇名章離開之後,靖婉從旁邊的隔間中走出來,看著門口的方向,若有所思,“阿淵,你,這蘇名章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