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隻有唯一一個(1 / 2)

我媽生我的時候,是在天冷得像老巫婆一樣的冬天。因為我個頭壯碩,我媽“吭哧坑哧”了好久好久才生下了我。

別人家的娃娃都是呱呱墜地,隻有我是咚咚砸地。

我媽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嘴這麼大將來一定很能吃!”沒想到,她一語成讖,如今,我已經在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花瓶的路上不小心長成了一個無所胃拒的水缸。

在我媽的審美觀裏,隻有擁有像林黛玉那樣大笑的時候嘴巴兩邊會扯得生疼的mini小嘴的girl以後才嫁得出去。於是她抱著我去找醫生,很認真地問能不能稍微縫上一點,結果被醫生轟出了辦公室。

這雖然讓我有點小傷心,但起碼讓我確定了一件事——我真是我媽親生的女兒,而不是樓下的垃圾桶隨隨便便生下的娃娃,跟你們各位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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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大一點後,每次我一耍無賴,我媽還是會說“再哭把你嘴巴縫起來!”坐在地上屁股一崴一崴正打算撒潑的我一聽,兩條腿兒立馬就不動彈了,像個被人卸了電池的電動玩具,連眼看要撲簌撲簌掉下的淚花兒也硬生生給憋在了眼眶,隻是耷拉著嘴角,巴巴地看著我媽。慢慢地,這句話就成了我媽製服我的大法寶。

可能遺傳了媽媽,我十個月的時候就會說話了,還能口齒清楚無比麻利地跟你吵架哩。那時候我的頭發開始像春天裏蹭蹭往外冒的蓬鬆的野草,我媽懶得給我剪,就買了朵大紅色的花給我紮了一個像衝天辮的小啾啾,讓我頭頂大紅花一個人在席子上爬來爬去,後來我的頭發就長得好長好長,14歲第一次剪的時候都垂到了小腿。

我媽基本不會對我發火,記憶中隻有一次。那時候我剛上幼兒園小班,有一天放學,我忘記給小書包拉上拉鏈,一路蹦噠蹦噠腳不著地跳著回家,回到家書包裏的小本子啊鉛筆啊都給抖光光了,可我完全不知道,放下書包就去玩兒了。第二天早上去上學的時候,才發現書包是空的,我媽當時蹭地一下火就上來了,大聲把我罵了一頓,但我不怕啊,我哭得比她還大聲,簡直天崩地裂,長城傾倒。經過那次教訓之後,我也並沒有變得成熟穩重膽大心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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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事拖遝猶豫,迷迷糊糊,自以為是,浮誇虛榮。當著麵,我媽總愛說我哪兒哪兒都不好,怎麼怎麼不爭氣。一轉身,就跟別人誇我好,誇我是她兜裏的寶。初中畢業的時候,我順利被保送到了我們那兒最好的高中,那是所有家長都巴巴地想要把自家孩子往裏塞的地方。那個暑假,媽媽臉上都是我從未見過的神色,活靈活現的得意洋洋,像個了不起的老小孩,跟布列鬆名作裏那個捧著酒瓶子回家的孩子一模一樣。過去了那麼多年,記憶中許多往事的場景都已虛弱,但那時媽媽臉上的表情卻依然鮮活。

後來,我在一本書上讀到史鐵生說自己寫作隻是為了讓媽媽驕傲,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我不要為中華的崛起而努力了,這輩子,我隻要為媽媽能永遠有這樣的表情而牛逼。

高三因為讀理科實驗班,每天都要在兵荒馬亂的晚自習趕著雪花片兒一樣落下來的試卷。為了能讓我輕鬆一些,媽媽也跟著住到學校附近來照顧我的起居。一日三頓加夜宵變著花樣給我做各種好吃的。

其實我的高三並沒有過得特別辛苦或是壓抑,但媽媽還是覺得很心疼,晚上我一超過十二點還在趕作業,她就會說別做別做啦,咱又不考清華北大,咱們睡覺!有時候她還會感歎“要是能把我的時間給你就好了,這樣你就能多睡幾個小時。”

也曾聽過很多人說愛你愛你呀,想把好吃的分一大半給你,想把大把大把的鈔票塞你手裏,想把萬貫家財統統送你。可是從來沒有人說過,想把自己的時間都給你,隻為了能讓你好好睡個懶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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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青春期是膽子跟著身子一起發育的青春期。在荷爾蒙的催化下,脾氣更是呈指數爆炸的態勢。每天熱戰冷戰交疊不休,跺腳大哭掀桌甩門常有。從小就伶牙俐齒,說起氣話來自然也分外驍勇,句句都能戳在媽媽心窩子上。有時冷戰,我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賭氣不吃飯,然後媽媽就會自動敗下陣來。現在想想,自虐的方式,永遠隻能傷害到真正愛你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