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美人淚(1 / 3)

楔子

幼時,母親對我講,我出生那天,有一位雲遊僧人曾四處遊蕩來到這美人穀之中。我是太陽破曉的那一刻與日同生,在那一天,禹城連下三日的雨天突然放晴,就連父親花園裏養的那一株稀有的山茶花都奇跡般的從枯萎一下子變得生氣勃勃,花開了一簇又一簇,潔白似雪,好看極了。

父親大喜,認為我定然是帶著福瑞氣降生的孩子,日後也一定會是平平安安、長樂未央的人。哪曾想到,那雲遊僧人竟然左右搖頭,大歎不妙不妙。

父親疑惑,那僧人便解釋道:“令女與日同生,日代表男子,降生為女孩子家雖然一生富貴榮華,但這命數總歸不好一些。”

父親大驚,追問僧人可有破解之法,那人不言,在離開美人穀當天,禁不住父親的苦苦哀求隻好開口道:“若令女十八歲之前不離穀半步,此劫數自可化解,否則這一生定會是命途多舛,紅顏薄命,切記切記。”

我把瓜子嗑得震天響,眨巴眨巴眼,聽了母親這話隻是微微一笑,寬慰道:“隻不過是一個落魄和尚的瘋言瘋語罷了,娘親和爹爹怎可當真?”

話雖這樣講,可是足足過了十四年,我竟真的從未出穀半步。

1.

冬兒喊我起床的時候我才剛剛睡下不久,她一聲又一聲吵的厲害,我翻了個身,用被子把自己的頭裹住,悶聲道:“好冬兒,我為了接清晨的露水給爹爹泡茶忙活到現在,如今才剛剛睡下不久,你就不要吵我了!如果是娘喊我去前廳吃飯,你就幫我回一句我不吃了好不好?”

冬兒的聲音頓了下,隨即說:“不是夫人叫你,是老爺,是老爺回來了,還帶回來了一位貴客。”

聽了這話,我簡直就是精神一陣,一個鯉魚打挺,一下子就從床上爬了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埋怨道:“你怎麼不早說,快快快,趕緊幫我打水洗臉。”

穿過亭亭廊榭,我一邊快走一邊跟我身邊的冬兒說話:“也不知道這次爹爹從禹城回來後又給我帶回來了什麼好玩意,他上次帶回來的桂花糕簡直就是好吃的厲害,比穀裏的廚娘做的都好吃,還有那冰糖葫蘆,酸酸甜甜的,想想就讓人流口水,爹爹走的時候我還央求他回來的時候一定要幫我多帶幾串,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還有那麵人兒,早就聽二哥說在禹城裏有人可以把捏成各種各樣的形狀,有動物也有人,聽他那麼說就覺得新奇的不得了,我也好想看看啊!”

冬兒噗嗤一笑,催促我,“老爺這麼疼小姐自然是會全部記在心裏的,好了好了,我們還是快些過去吧,讓老爺和夫人等著急了就不好了。”

我點頭,更是加快了腳步。隻是那時的我還不知道此生竟然會遇到他,如果能再給我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我想我是斷然不會喜歡上他的。如果這樣的話,我這輩子是不是就可以活的輕鬆快樂許多了呢。

我趕到前廳的時候才發現正廳裏隻坐著母親一人,我左看右看,裏裏外外,探頭探腦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到父親的影子。

我有些鬱悶了,該不會我這麼風風火火的趕過來,到最後不到禮物沒有撈到就連爹也不知道去哪了吧。

到最後我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因為母親告訴我說今日穀裏來了一位貴人,父親陪他去四處走走,看看這穀中風光了。

我點頭應了一聲,現在是陽春四月,穀中的花兒來的正好,饒是我已經看了十四年,可是每當穀中桃花林爭奇鬥豔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被那眼前美景看花了眼,忍不住讚歎。就連博文多識,看慣這齊國山山水水的二哥也說我們這穀裏的桃花是別的地方絕對比不來的,花開的時候,就連禹城裏醉仙坊的頭牌姑娘也沒有這花色的一半嬌媚。

早上清風正好,我讓冬兒找出來了大哥親手給我紮的紙鳶打算拿出去放。那一天,我穿著一件綠色窄袖長裙,就在這風景如畫的四月天裏見到了他。

風箏掛在柳樹梢的時候我簡直就是急得團團轉,當時隻是心裏想,這可是大哥親手給我做的風箏啊,風箏麵兒上還畫著他親手做的山水畫,這樣全天下獨一份的東西如果讓我弄丟了可怎麼辦才好。

後來想想我也真是傻,這又算是什麼獨一份的東西,風箏做的再好,我也可以央求大哥再給我做一個更大更漂亮的,還可以讓他把我的丹青畫加上去,這樣豈不是更加有趣更加不同?但那時的我可沒有想這麼多,所以那一刻我頭腦抽風下意識的動作就是把外麵的長衫一脫,開始爬樹。

不過事實證明,我雖然在琴棋書畫上都沒有天賦,騎馬射箭更是毫無興趣,但是我爬樹的本領還真是與生俱來,不用任何人教,絕對堪稱是天賦異稟。隻是那時我沒想到我在心裏剛嘚瑟完,腳底就打滑了,就在我想著還好是屁股著地不會傷到臉的時候我竟然就這麼穩穩的落在了一個人的懷抱裏。

他穿著一個青色素衫,搖著一把折扇,身上帶著淡淡的龍涎香。如此的陽春白雪,溫潤如玉的模樣,簡直比我見我的所有人都好看,就連我一向自詡容貌頗佳的二哥都比不過他。而且更應該讓二哥看看,讓他懂得什麼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還是不要做井底之蛙的好。

我一手拿著風箏,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絲毫不知道避諱,甚至恨不得把眼珠子摳下來安在他身上的好,這樣他去哪我就可以看到哪。那時候我隻是覺得欣賞美好的事物是一個人與生俱來的本能,就像是在這世界上,所有人都喜歡去看那開的熱烈的花朵而不願意去看冬天光禿禿的枝椏是一個道理的,隻是我並不知道我這樣的行為在人家眼裏卻是女兒家好不知羞。

果然,人和人之間還是有差距的啊。

“喂,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裏。”我問他,把手裏的風箏攥得緊緊的,明明是春風和煦,我手心裏的薄汗卻是出了一層又一層。

“顧淮南。”他輕搖折扇,笑著回答。

而且就是在那一刻我才發現,他不單單比二哥長得好看,就連搖折扇的動作都比二哥多了幾分瀟灑。

顧淮南,顧淮南,從此長路漫漫,這三個字就這麼猝不及防的住進了我的心裏。

一年又一年,花開一季又一季,隻要想起來,帶來的就是無邊的美好、無盡的痛苦,還有那痛骨入髓的深仇大恨。

2.

正午的時候我終於見到了半月未見的爹爹,在前廳裏坐著的自然還有我早上剛剛見過的顧淮南。

我一路跑進來,爹爹從位置上站起來迎接我,我跑進他懷裏,抱著問他這次又給我帶回來了什麼好東西。

爹爹點了點我的額頭,“女孩子家的,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毛毛躁躁的,成何體統。今日還有客人在場,也不怕失了禮數。”

話雖然帶著斥責,不過語氣和臉上的表情卻滿是寵溺,沒有一丁點兒責備的意思。

趁他側過身去的時候我悄悄地做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果不其然,在偏位上端坐著的顧淮南看到後倒是先笑了。

原來他就是冬兒和娘親口口聲聲提到過的貴客。

爹爹把我介紹給顧淮南,當他要說起顧淮南名字的時候,我快他一步,截下爹爹的話頭,張口就大聲說:“我知道!”

今天早上的時候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卻沒來得及告訴他我的名字,所以這次隻要讓他知道我的名字就好。聽著爹爹再把他介紹一遍這會讓我覺得我們是陌生人,可是我們明明已經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