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見到阿熊的時候,她比我上次見她的時候又圓了一圈。本來膚色就白,這麼一來就像一大顆糯米團子一樣,從遠方見到我高興地跑過來的時候,我簡直要聽到“咕嚕咕嚕”滾動的聲音,好在她天生一雙笑眼,又衣著適宜,看起來明亮灑脫,所以應該說整體上還是個好看的小姑娘。
我上上上次見到她的時候,阿熊剛剛失戀,這裏的“失戀”指的是她又一次從自己的暗戀之中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看似由衷傾慕,實際上不過都是幻想過於旺盛,給一個現實中的人強行賦予了新的性格愛好、品行追求。一個滿心希望、滿腔熱情的少女就像一個突然被戳破的氣球,在一瞬間就癟了下去。所以每每這個時候,她就到達最瘦的狀態,雖然這個“最”字也隻是和前一段心情繾綣爽朗的她相比的,遠遠達不到形銷骨立的程度,卻也能夠讓每個見到她的朋友,讚歎並憐惜她的瘦弱。她也會由衷地感歎一聲“自從不再每天去看他打球,連籃球場附近的那家蛋糕店也許久沒吃了”雲雲。
而上上次看到她的時候,卻比前一次更加驚訝。因為她居然是剛從健身房出來,汗流浹背得像從水裏剛撈出來的湯圓一般。她說她要維持住上次的體重,並且把握好這個慣性,沿著這條正確的道路,一往無前地衝到瘦子的隊伍中去。她一直和我說著一些馬甲線、增肌減脂之類的事情,我聽著十分詫異,不禁想用一些雞腿、麵包之事來試探她。果然,一試她便露出破綻,忍不住告訴我她新喜歡上的是個愛健身的小哥,接近他的最佳途徑就是健身。可是看她眼睛,遠不如平日清澈明亮,一提起吃的忍不住就扁起了嘴,好像一個淚包子,一戳就要滾下淚珠兒來。
上次也就是最近一次見到她,正好又趕上她失戀。可是與以往不同的是,她反而胖了許多,問她原因,她也就不好意思地實話實說:“這下終於不用再去健身房受苦了,之前忍住不吃的高脂食物也都可以一口氣吃個痛快了。”看著重新開心起來也重新胖起來的阿熊,我們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可是這一次,我見她不但沒有反複沒有波折,反倒是好像毫無顧忌地一路往胖子那邊跑,實在是忍不住,就問了一句:“古人雲:‘三月不減肥,六月很傷悲’,如今這六月都要過去了,怎麼卻一點都不見你傷悲呢?”
阿熊斜了我一眼,“怎麼,原來你這麼期盼我的傷悲啊?”
“豈敢豈敢,這不是敬佩你的態度,渴望向你學習嘛!”
她也不生氣,嘻嘻笑著和我說,“我說啊,阿虎,我再也不減肥了!”
聽到這我幾乎要兩眼一翻暈倒過去,因為這話我大概已經聽過三千遍,每次她因為不靠譜的戀情挨餓之後,都要大吃一番然後說出這句箴言。可是之後又勵誌要減肥,如此反複,方為一個療程,可是那麼多療程過去了,她的這個說不清是“認人不清”病還是“遇人不淑”病還是沒能治好。
“此話怎講?”我還是裝作很有興趣地問。
“因為我昨天做了一個夢。夢裏麵我追著兔子跑,掉到一個巨大的洞裏麵,那個洞很深,可是我下落的速度卻不是很快,足夠我看到四周的牆壁上都畫著各種各樣的好吃的,糖果啊、布丁啊、火鍋啊、烤串啊都栩栩如生,簡直能聞到香味一樣,知道我看得開始餓了起來的時候,終於像一片羽毛一樣掉落到了地上。誒你不要笑我,是真的像羽毛一樣。
“落地之後是一片大草地,上麵有幾個人坐在桌邊喝茶,滿桌都是各式各樣的茶點:瑪德琳、司康、杯子蛋糕、海綿蛋糕、紅絲絨蛋糕……哎呀一想到就要流口水,很精致的小茶壺,裏麵的茶香得我站很遠都聞得到。於是我就忍不住走過去,看到那幾個人大吃特吃,其中一個人還大聲地吟誦,說的是什麼‘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胖者留其名’。聽到這我笑出聲,結果他們以為我不信,非拉我過去和他們一起喝茶,聽他們講胖子多幸福,吃東西多快樂之類的。可是阿虎,我在夢裏還囑咐自己要控製要控製,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有可能會喜歡上玩健身的小哥,所以吃了幾塊就謊稱自己還要去前麵找人而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