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界望鄉
說著說著我們就到了落馬洲
霧正升起,我們在茫然中勒馬四顧
手掌開始生汗
望遠鏡中擴大數十倍的鄉愁亂如風中的散發
當距離調整到令人心跳的程度
一座遠山迎麵飛來把我撞成了嚴重的內傷
病了病了
病得像山坡上那叢凋殘的杜鵑
隻剩下唯一的一朵蹲在那塊“禁止越界”的告示牌後麵咯血。
而這時一隻白鷺從水田中驚起
飛越深圳又猛然折了回來
而這時,鷓鴣以火發音那冒煙的啼聲一句句穿透異地三月的春寒
我被燒得雙目盡赤,血脈賁張
你卻豎起外衣的領子,回頭問我
冷,還是不冷?
驚蟄之後是春分
清明時節該不遠了
我居然也聽懂了廣東的鄉音
當雨水把莽莽大地譯成青色的語言
喏!你說,福田村再過去就是水圍故國的泥土,
伸手可及但我抓回來的仍是一掌冷霧
後記:一九七九年三月中旬應邀訪港。十六日上午餘光中兄親自開車陪我參觀落馬洲之邊界,當時輕霧氤氳,望遠鏡中的故國山河隱約可見,而耳邊正響起數十年未聞的鷓鴣啼叫,聲聲扣人心弦,所謂“近鄉情怯”,大概就是我當時的心境吧。
一九七九·六·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