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一鳴擺擺手:這不算,講笑話嘛,允許改編,維持原判。然後,用手指彈了一下桌子,笑眯眯地盯著薛夕坤看了一會兒,說,薛市長,你平時老給人一本正經的感覺,今天能不能破破例,讓大家開懷一笑?
薛夕坤的唇角拉了幾下,露出和藹的微笑:祝書記,還是您先講吧,您講了既可以給我以啟發,又可以讓我有準備時間。即使是講笑話,薛夕坤也要看祝一鳴講到什麼度,自己才好把握分寸。
祝一鳴見薛夕坤推諉,就爽氣地說:好,那就我先來吧。朋友發給我一條信息,何謂高人?就是痛到腸斷能忍得了,苦到舌根能吃得消,煩到心亂能靜得下,困到絕望能想得通,屈到憤極能受得起,急到燃眉能定得住,喜到意滿能沉得下,話到嘴邊能停得住,色到情迷能站得穩,財到眼前能看得談。我回說,這樣的高人我知道在什麼地方。他回信息急急問,快告訴我,我一定去找。我說,墳墓裏的死人和女人肚子裏的胎兒。
“哈……”袁圓芝第一個大笑起來,其他人也跟著笑了起來。全場一片笑聲。
薛夕坤這下開腔了,他說,祝書記叫我講笑話,這真是趕鴨子上架。既然祝書記自己帶頭講了,我也不敢耍賴,那就也講一段親曆故事吧。許多年之前,我在一個海濱度假村度假,每天都見一位七旬老翁坐在固定的礁石上垂釣,不管運氣好壞,釣多釣少,兩小時便收釣離去。我好奇地問,老人家,當你運氣好的時候,為何不多釣一點?老人說,多釣了魚用來幹什麼?我說,用來賣錢呀!老人問,有了錢又用來幹什麼?我說,你可以用來買張網,捕更多的魚,賣更多的錢。老人問,賺了更多的錢又用來幹什麼?我說,當然是為了更好地享受生活。老人笑道,我每天釣兩小時魚,其餘時間用來欣賞朝陽落日,種種花草蔬菜,會會親朋好友,這已經在享受生活了。還要再辛苦地輪回一次,那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這最後一句粗話顯然與前麵的風格不吻合,他隻是想以此來博得大家的一笑罷了。
薛夕坤的“個人經曆”講完,誰都沒發出笑聲,倒是祝一鳴麵帶笑意:老薛啊老薛,你的故事寓意很深,教人知足常樂,不要太貪。但是不僅說得太長了,最主要的是沒笑意。我們說好了講笑話,你卻把大家引入沉重話題,偏題了,不及格,大家說,要不要罰酒?
又是袁圓芝第一個喊道:要!
眾人跟著附和起來。
薛夕坤端起酒杯,站起身來:我沒達到祝書記的要求,考試不及格,看來要留級了,該罰,該罰。說完,向祝一鳴單獨敬了一杯,然後又向眾人敬了一杯。
這時候,柳曉曼、薑克已領著另一桌的人前來敬酒,他們先向祝一鳴敬一杯,再向薛夕坤敬一杯,然後向全桌的其他人再敬一杯。柳曉曼走完“程序”後,來到薛夕坤身邊,給自己倒上一杯白酒,笑盈盈地:薛市長,你剛才講的故事我們都聽了,真是深受教育。來,我單獨敬你一杯,一切盡在不言中。說完,一飲而盡,臉上的紅暈在逐漸加深、擴散。
薛夕坤站起來注視著柳曉曼,他不僅覺得意外,感覺上有點受寵若驚。柳曉曼平時很少主動向他敬酒,即使偶爾敬酒也隻是酒杯在唇上沾一下,並不真喝下去。今天,她卻幹完了滿杯白酒!這是她不露聲色地在向自己示好,為什麼示好?“盡在不言中”的“不言”是何含義?他似乎悟出了什麼,又似乎悟得不太清晰。迎著柳曉曼,薛夕坤幹完杯中酒,又回敬了一杯,笑容可掬地對柳曉曼說,柳書記,你今天太客氣了。我這人內心還算比較厚道、達觀,但不苟言笑,顯得刻板,缺乏深厚的群眾基礎,這一點以後還得多向你學習呀。
在一旁的袁圓芝從他們的言談舉止中嗅出了特殊的味道,站起來:薛市長,柳書記,我就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敬兩位領導一杯,你們就不用喝了。
麵帶微醉的龔春陽眼明嘴快,立即嚷了起來:袁大頭,到柳書記那桌敬酒要由祝書記領著我們去的,你這麼猴急地表演,是不是包藏著什麼用心?袁大頭,你啊你!拍馬屁真是見縫插針,隔山穿牆……
俗話說,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袁圓芝在縣區領導中最怕龔春陽諷刺挖苦,當麵出他的洋相。一時怔在那裏,無以言對。柳曉曼立即轉身替他解圍,春陽,就你話多,我請圓芝一起敬一下薛市長不行嗎?你倒像隻螃蟹,到處橫行,要知道,這裏可不是帝陵縣。
龔春陽做了個鬼臉:柳書記,我掌嘴,我罰酒。說完,“咕嘟”一口幹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