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碟
老鳥進去租碟,我站在外麵抽煙。過了一會兒,老鳥把頭從窗戶上伸出來叫我,靠,你也進來嘛。我說,不了不了,你自個兒挑吧。老鳥聽我這麼說,把頭縮了回去。我隔著玻璃看見他正對著那個女老板說著什麼,女老板一直都在笑。
這條街很窄,街兩旁還擺滿了小攤子。如果一輛自行車朝你迎麵過來,你肯定得跳到旁邊的攤子中間。就是這麼一條小街,我站在小街旁邊的租碟店門外。我對麵有個賣橘子的,他蹲在裝滿橘子的竹筐子旁邊,過會兒就用手從裏麵拿出一個壞了的橘子放在鼻子下麵聞聞,然後抬手就把它扔在了街上。我懷疑他對氣味有某種特殊的嗜好,就像老鳥對自己的腳臭味情有獨鍾,老是拿手指摳腳縫然後再把手指放在自己鼻子下麵聞一樣,隻不過他的對象是那些壞了的橘子,不是老鳥的腳臭。
那個賣橘子的扔了好一會兒,有些橘子已經滾到我的腳邊了,還沒停下來,我用腳踢了踢其中的一個橘子,它朝著另外一個方向滾了過去。這時候突然出現了一隻手,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一把抓起了那個橘子。我抬起頭看到了手的主人,那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他的頭發很長,髒兮兮地披在臉上。他看了看我,然後小心地把橘子皮剝開,接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老鳥終於從裏麵出來了,他朝著我得意揚揚地笑了笑,還舉起右手做了一個V的手勢。我知道他搞定了,心裏也興奮起來。我倆並肩往回走,老鳥用手扳著我的肩膀說,怎麼樣,老將出馬,一個頂仨。說著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了幾張碟。我接過來一看,封皮上全是一些裸體女人做各種風騷狀,靠,厲害嘛!我對老鳥說。老鳥厚顏無恥地說,那是。
我們租的房子就在這條街入口處的一棟房子的二樓,從窗戶上可以看得見這條街的全部。老鳥一直對第三家租書那家的小姑娘有意思,不過他也隻是停留在紙上談兵的水平,說說而已。我對老鳥說,人家肯定有男朋友了,你沒戲了。老鳥表麵上裝出很大度的樣子說,靠,天涯何處無芳草,沒了她,我還可以找別人啊。其實我知道他心裏麵蠻緊張的,一有空就趴在窗戶上看人家小姑娘在下麵有沒有什麼越軌舉動。有一次,一個光頭混混在小姑娘身上摸了一下,被老鳥看見了。老鳥偷偷地跟在他身後,在一個胡同裏用磚頭朝他腦袋上給了一下。也真是活該那小子倒黴,住了半個月醫院還不知道是被誰打了,出來後看誰都不順眼,可也不敢像以前那麼放肆了。
老鳥去開影碟機,那是他剛從舊貨市場買來的,說要對我進行再教育。我趴在窗戶上往下看,先是老鳥的小姑娘,她正在和對麵理發店的另外一個小姑娘聊天,兩個人嘻嘻哈哈的。我比較了一會兒發現,還是老鳥的小姑娘要更漂亮一些,而且她的胸脯也要比另外一個小姑娘大得多。不過終究也還是一個小姑娘,我想,如果老鳥要他的小姑娘的話,我就要另外一個小姑娘。
老鳥朝著我叫,好了好了,你快過來看吧。我就過去看了,看了一會兒我發現老鳥老是用眼睛瞄我,一會兒一下,看到一個比較那個的地方,他就叫一聲,靠,這也行啊,好像他很懂似的。叫完就用眼睛瞄我,我覺得他特別沒意思,他一直都覺得他懂得很多,而我屁也不知道。
我問老鳥,你去吃飯麼?他正躺在床上,眼睛盯著天花板。他看了看我,說,不去。我說那我先走了啊。他沒說話。我一個人下了樓,走出院子,到小街上吃飯。經過賣橘子那兒的時候,我看見那個賣橘子的已經不扔橘子了,他眯著眼睛看著在地上撿爛橘子那個乞丐,他大概正在為自己的慷慨大方而感動。等乞丐又吃完一個橘子後,他臉上帶著笑,問那乞丐,二子,好吃麼?這條街上所有的人都叫那個乞丐二子,剛開始我一直以為是兒子,後來才知道是二子。不過也確實有些人叫他兒子,碰到這時候二子也不生氣,也不說話,就在牆角呆坐著曬太陽。二子看了看賣橘子的,沒有說話。他向來都這樣,別人無論問他什麼,他都不會說話的。可是賣橘子的覺得自己丟了麵子,連一個乞丐都對自己愛答不理的,他的臉開始變得通紅,然後他突然站了起來,走到乞丐身邊,踢了乞丐幾腳,一邊踢,一邊叫,你個老乞丐,還和我裝孫子呢,看大爺不整死你。乞丐連忙拿著自己的一個破包跑了,賣橘子的衝著他的背影罵道,別讓我再碰到你,不然我剝了你的皮。
我坐在飯店裏,看見有好多人都看著賣橘子的,臉上帶著笑,仿佛這件事情沒發生過似的。賣橘子的厚著臉皮坐回了原處,和旁邊的人搭訕。
老鳥晚上沒吃飯。我問他,你怎麼了?他說,不怎麼。我也不想和他多說話,問他,那些黃碟呢?他說他已經還了。我說不是說好晚上還要看的麼?他突然發起火來,看,看,看,看你媽個頭。說完鑽到被子裏去了。我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