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混戰篇】 15 大學教授火種耕播 智脫囹圄潛下津衛
“幽靈”是歐洲一位叫馬克思的革命家創建的科學的革命觀,再由俄國的列寧將她變成為現實,率領俄國工農和知識分子建立了世界第一個由人民組成的蘇維埃政權,成功地完成馬克思學說的第一步,即共產主義的初級階段——社會主義。這個學說,很符合無產者的利益,俄國無產者成功的消息,很快傳到中國,上海的《民國日報》、《時報》、《申報》,北京的《晨鍾報》均以頭版給予報道。《勞動》雜誌讚揚這場革命說:“現在我們中國的毗鄰俄國,已經光明正大的做起貧富一般齊的社會革命來了。社會革命四個字,人人以為可怕,其實不過是世界的自然趨勢。”孫中山聞知,馬上致電列寧:“中國革命黨對貴國革命黨所進行的艱苦鬥爭表示十分欽佩,並願中俄兩黨團結共同鬥爭。”
遠方的列寧,委托外交人民委員契林複函孫中山致意說:“人民委員會給予我一個光榮的任務,向您、尊敬的導師,在幾個月前代表南方國會致工農政府的賀詞一事表示感謝,當帝國主義政府從東、西、南、北伸出貪婪的魔掌,想一手擊破俄國革命並剝奪俄國工農用世界上前所未有的革命而獲得的東西的時候,……在這個艱辛的時刻,俄國勞動階級就向他們的中國兄弟呼籲,號召他們共同進行鬥爭。”
從此,中國一部分先進知識分子,開始學著用無產階級宇宙觀來觀察國家的命運。
挺身在中國大力宣揚馬克思主義者,該是北京大學的教授李大釗,可除舊布新的陳獨秀,首開新文化運動,充當掘祖墳的“逆子”,用輿論為未來的中國無產階級革命鋪平了道路。
陳獨秀高傲執著,光明磊落,文思敏捷,長於政論,知識淵博,深諳英、日、法三國文字,舊學很有根底,新學造詣尤深,依他的學問,本可成為一代文化宗師,但曆史把他推進了政治漩流,幾經沉浮,終不回頭,也正是如此,才形成了他獨富魅力的性格。
陳獨秀字仲甫,號實庵,安徽安慶人。他十五歲那年,爆發了中日甲午戰爭,中國以失敗告終。小小的陳獨秀弄不明白,一個小國怎麼可能打敗一個大國,自認其中必有緣故。緣故是什麼?正是陳獨秀一生的求索。陳獨秀的故鄉安慶是個風景如畫的城市,它南臨長江,北靠當地有名的大龍山,峰巒險峻,景色宜人。安慶城郊多是丘陵,地勢不平,西北略隆,東南低凹。這裏四季分明,水闊地肥,物產豐富,素有魚米之鄉的美稱。安慶城西南六十餘裏有座異峰拔地而起,那峰西望如卓筆,北望如覆似釜,無所相依,人稱獨秀山。陳獨秀這個名字,就取自於獨秀山。陳獨秀譜名慶同,官名乾生。他1914年在《甲寅雜誌》發表文章署名獨秀山人,自此便衍用下來。陳獨秀一生用筆名三十餘個,但如雷貫耳者,隻有“陳獨秀”。
好友汪孟鄒對陳獨秀說:“仲甫,你也太不客氣了,以為世界隻有你一個人是‘秀’的。”
陳獨秀笑說:“哪裏,我們家鄉有座獨秀山,我不過山下一居民耳。”
汪孟鄒說:“那真是巧合了,謂之獨秀山下出‘獨秀’。”
這話一語雙關,實際上是讚賞了陳獨秀非凡才華。
陳獨秀幼年喪父,五歲時過繼給叔叔陳衍庶做嗣子,說起來也算家資萬貫。陳衍庶光緒年間考中舉人,初任知縣,後步步高升,官運亨通,直到道員。陳衍庶在日俄戰爭中販運戰馬發了大財,自覺天下亂哄哄,什麼也不如房子和地,於是揣著銀子歸了故裏。陳衍庶在遼寧和安徽置地千餘畝,又投銀萬兩在北京開設崇古齋古玩鋪。陳家在安慶有鋪麵房十家,城內自建住房一座,主建築氣派非凡,其一個前院兩個中院,宅前宅後都有花園,門樓有一丈多高,是安慶市有名大房。陳家原是一個小戶人家,常被紳士們瞧不起,可沒多久,這個小戶人家一躍為安慶首富,讓鄰裏刮目相看。陳家的家產本都應由陳獨秀繼承,可他從來不問家事,視家產如敝屣。
陳獨秀生長在書香世家,卻天生厭煩八股文,反對一切束縛個性的東西。讀書人的正道,是走科舉的門徑,大凡想走這條路的人,又須得將四書五經倒背如流,還得學會做八毆文章,因為科舉製度的秀才和舉人的試題,一般都是以四書為眼,答案必得用八股文格式寫。陳獨秀為了媽媽和教他讀書的大哥,不得不參加考試。說來也怪,陳獨秀縣府初試,雖然通過,但成績很低,最後是院考,及格後才能當秀才。陳獨秀本以為必定名落孫山,硬著頭皮進了考場。院試時,陳獨秀接到卷子一看,那試題是什麼“魚鱉不可勝食林木”的截搭題。所謂的截搭題是將四書中其中一文的下半句,和下一文的上半句拚湊而成。此語出自孟子《梁惠王》的原文“穀與魚鱉不可勝食,林木不可勝用,是使民養老喪死無憾也”。陳獨秀一看到這個不通的題目,拍了拍腦袋,決定和科舉開個天大的玩笑,便用不通的文章來對忖這個不通的題目。於是,陳獨秀就把《昭明文選》上的鳥獸草木等難字和《康熙字典》上的荒謬古文,不管三七二十一,來個牛頭不對馬嘴,上文不接下文的寫就一篇皇皇大文。
回家後,陳獨秀將自己的“大作”拿給大哥看,大哥看了個把鍾頭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倒是越看越難受。這樣一來,陳獨秀反而不好意思了,想到父親早逝,母親對自己抱以厚望,大哥更是沒白沒夜對他教誨,自己這樣玩世不恭對待院考,實在是不應該。可陳獨秀哪裏知道,他的那篇文章竟也蒙住了主考官,院試結果,中了個秀才第一名。
陳家原本有個舉人,這下又出個秀才,許多富戶便來給陳獨秀提親,最後他娶了安徽統領高登科的大女兒高曉嵐。高曉嵐雖是將門之女,因自小受繼母虐待,目不識丁,可她身材修長,眉清目秀,是個普通的舊式婦女,心地善良,很有教養,自從嫁給陳獨秀後,再也沒回過娘家,甚至也沒出過陳家的門。陳獨秀本來就不是個安分的青年,不久又受到革命的影響,他走南闖北,而高曉嵐足不出戶,墨守成規,比較起來,高曉嵐同父異母的妹妹高君曼,卻略識文字,思想新穎,漸漸和陳獨秀產生愛情。陳獨秀和高曉嵐結婚十四年後,便開始與高君曼在杭州同居。
這事傳到鄉裏,被視為大逆不道,比陳獨秀革命更讓人難以接受。可憐高曉嵐,也隻能忍氣吞聲,獨守空房,過著沒有愛情的生活。高曉嵐去世,高君曼領著孩子到安慶奔喪時,陳家人對她和陳獨秀的婚事仍耿耿於懷。陳獨秀姐姐的孩子,本應叫高君曼舅媽,可是大人仍讓叫小姨。
高君曼生氣說:“你們可以管我叫小姨,但對他舅是怎樣稱呼的,難道也叫他姨夫不成。”
這倒說明高君曼是個新女性,敢說敢做,不像她姐姐高曉嵐,打碎牙也得往肚子裏咽。要說那也是曆史的悲劇。
陳獨秀從日本留學歸來,回到安慶。此時正逢鄒容《革命軍》在上海出版,《蘇報》為此事被查封。陳獨秀因在家鄉宣傳革命,被官府通緝,跑到上海,協助章士釗籌辦《國民日日報》,以接替《蘇報》宣傳民族民主革命。兩個人負責報紙的編輯工作和全部的文字校對,常常是工作到第二天的淩晨。每天足不出戶,臉也不洗,因為沒有衣服可換,一日早晨,章士釗見陳獨秀的黑色襯衣上麵有很多白色星點,駭然說:“仲甫,你衣服上的小白點是什麼東西?”
陳獨秀自視片刻,平靜地回答:“我們老家管這東西叫虱子。”
言畢,用掃帚撣過,接著埋頭工作。在此其間,陳獨秀和蘇曼殊翻譯了雨果的《悲慘世界》,雖然譯文對原著很不忠實,可他們卻借書中主人公之口,道出中國現實社會的一些問題。書中有一個人裏德,他舍己為人,一聽見“官府”二字,就火上心來,恨不得鏟除人間不平之事,還說:“那支那國孔子的奴隸老教訓,隻有那班支那人奉作金科玉律,難道我們也要聽那些狗屁嗎?世界上物件,應為世界人公用。我看世界上的人,除了做工的仗著自己本領生活,其餘不能做工的,靠著欺詐別人手段發財的,哪一個不是搶奪他人財產的蟊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