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主持人一笑，問，那你媽媽平日，怎麼和你爸爸講話的？
“愛卿，有何不開心的事給朕講講，讓朕也開心一下。”小胖學著王敏的口氣，台下頓時笑得前仰後合。
那你媽媽是皇帝啊。
小胖說，對啊，可是我覺得媽媽皇帝做得很辛苦呢。
主持人問，當皇帝為什麼還辛苦呢？
小胖說，因為她天天盼我爸爸回家，我爸爸不回家，她就睡不著覺。
立秋的前一天，林琳給馮立剛打來電話，市少年宮組織了個活動，叫爸爸這樣說。我給小小、胖胖和球球都報了名。馮立剛正為業務焦頭爛額，就說，我沒空，讓王敏陪你去吧。林琳說，主要是看你們當爹的都是什麼水平呢。馮立剛說，我什麼水平我還不知道？哄孩子玩的事兒，我不去。林琳說，黃興也帶著球球去，三個孩子好久沒一起玩了。胖胖聽了，立馬叫起來，爸爸必須去！爸爸必須去！說著抱住了立剛的腿，立剛狼狽地應付著兒子，突然想起來，上回交代給黃興的事還沒落實，借這機會一起挺好。便給黃興打過去電話：你去的話叫上那個省長千金吧。黃興說，林琳說這回是老同學聚會。她還約了楊凡的，不太方便。馮立剛哼了一聲，又給林琳打過去。是正一接的電話，正一接起來便說，我也去的，咱們三個也好久不見了，為這個我還推了周末的一個局呢。立剛說，那好吧，老大去我就去。他放下了電話，看王敏略帶諷刺地看著他，目光不屑，意思是連同學聚會也當成業務的局，可真夠累心的。立剛心裏火苗往上一躥，本想說我這不是也為了兒子嗎？轉念又想，這幾周的和平共處實在來之不易，便暗暗將火按了下去。
比賽在市少年宮舉辦，馮立剛一家是第一個進門，不大的演出室裏還空空的，台上一個人在調試話筒，台下的幾個工作人員則在擺幾隻轉椅。王敏四下環顧說，怎麼這麼眼熟呢，好像在電視哪檔節目裏看過的？馮立剛說，這不就是按照“中國好聲音”的舞台搭的嘛，一會兒咱孩子們就坐轉椅上，現在什麼破節目，連少年宮都成人化了。王敏撇了撇嘴，社會風氣都這樣了，節目不成人化行嗎？她話裏有話，弄得馮立剛的臉又一陣紅白。
不多一會兒，正一一家也到了，接著是黃興和楊凡帶著球球。三個孩子玩到一處，幾個老同學也你言我語地閑聊，楊凡表情木然，笑容還在，卻一點兒也不帶著歡樂，她的生動和風情都跟卡布離去了。老同學彼此嘻嘻哈哈，所有人都看出她的不好，但沒人敢觸碰她敏感的隱痛。
比賽的內容是這樣的：說平日爸爸在家裏，最經常給孩子們說的話。主持人先從網上發起的調查，然後按點擊量記錄，上台複述。參賽的孩子便坐在轉椅上，聽到熟悉的，認定是爸爸的話，便摁按鈕，轉椅過來，以孩子轉身和媽媽點頭為標準。台下的爸爸觀眾沒有否決權，但可以參與活動，他們充當評選最優秀的爸爸的投票人。這回一共來了二三十家人，每三家分在一組，三家恰好就在一組了。
三兄弟坐一起，正一盯著台上，你們說孩子們一會兒怎麼編排咱們？黃興神情有點兒興奮，嘟囔道，說，不知道，反正有了兒子，你就是兒子。立剛，胖胖待會兒不會把你的黃色笑話講出來吧？立剛正沒好氣呢，得了吧黃興，等你有了孫子，你就是孫子了！黃興和楊凡坐在一起，這是他最在乎的一個問題，為什麼不是紅義，楊凡是楊峰的妹妹，一想到楊峰搶他業務那事他就恨得咬牙切齒。
立剛腦子裏過濾了一下，自己在家除了吃睡拉撒，教育兒子什麼，倒真記不清。難道真的智商退化如此嚴重？立剛有點兒心虛，先自我打了個圓場道，這比賽真沒意思，我平日說什麼我還不知道？肯定是教育小胖要學好。林琳說，這個可說不準呢，你得問問人家王敏。馮立剛扭過頭去問，我平日是不是說這些的王敏？王敏眼睛盯著台上，不看他，說，等一會你就知道了。馮立剛又弄了個沒臉沒皮，扭過頭見正一正襟危坐，又見黃興麵部繃著興奮，很有勁頭的樣子，真不知這小子心裏是喜歡節目還是旁邊的那個美女。沒人搭理他，他感覺無趣，便索性起身出門買飲料礦泉水，在走廊差點兒和一個人撞個滿懷。
夏，夏侯秘書長？立剛的眼珠子吃驚得差點兒掉到地上。
那人果然是夏侯南。夏侯南看了立剛一眼，輕點了下頭，算是打了招呼。
小馮？你也來接孩子？
是啊，真巧在這兒碰到您，好久沒見了，我剛還和我朋友說呢，哪天想——
對不起，我還有點兒事，夏侯南簡潔地打斷了他，表明眼光到位和實力到位畢竟是兩碼子事。他快步走向樓門前，一輛白色路虎剛剛停在那兒，車一停穩，夏侯南便走到門邊，殷勤地拉開車門。扶著一個三十幾歲貴婦模樣的人下了車，接著抱下了個小孩。
馮立剛感到極其窩囊，自己費盡心機的籌劃，不到一分鍾便結束了。夏侯南明擺著是不想跟自己攀交情的，從府第森嚴裏出來的人，極少露出溫情和人性的，夏侯南的表情充分表明，幾年前的交通事故絕對隻是一次意外。
媽的，那女人說不定是這小子的情人，這家夥不敢讓我知道呢。等三個人目不斜視地從身邊過去，馮立剛帶著受傷的自尊心離開了大樓，一邊尋找路邊小超市，一邊自我開釋地嘀咕著。
十多分鍾後，他抱著一堆零食回來，正看到球球、小小和小胖緊張地坐上旋轉椅。孩子們背身演出台，麵對著幾十位帶孩子來參賽的家長。小胖看到爸爸懷裏抱著的零食，身子動了動想站起來，立剛馬上用最威嚴的目光喝止住他，沒出息，別在大庭廣眾之下給我丟人！
主持人在台上發言了。爸爸們好，你們在家裏的時候，經常給孩子說什麼呢？也許你們說，這個太容易了。我平日說什麼我還不知道？肯定是教育孩子要學好。可是，也許你們並沒有真正留意自己說過什麼話，和這些話在孩子們的成長中，潛移默化地起到了什麼作用。國內國外都有研究表明，一個家庭，爸爸對孩子的成長，至少要起到70%的作用，而這個作用，很大程度上就是平日你們給孩子們說的話當中，一點一滴形成的。這些教育，會在你們孩子的成長中，發揮巨大的作用。這個節目的所有提問，都是從網上按點擊率排名下載的，而且完全是從孩子，或媽媽的旁觀者角度，看看我們的爸爸平日如何教育孩子的，現在，請大家聽好！
黃興有點兒躍躍欲試，正一也感起了興趣，直起了身子，對林琳說，怎麼還有點兒緊張呢？甚至楊凡也暫時放下了置身物外的悲涼，有些興致地專注著看起了孩子們的表演。
主持人開始說第一句話：
一、你媽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