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找至後來,終於由希望變成失望,又由失望變成了絕望。她無聲啜泣地蹲在草堆旁,竟是流不出淚了。空氣在一片沉默中化為死寂,似乎所有無形的東西都一齊壓到了她身上,致使她呼吸都覺困難。哭,已不能促使她釋懷,隻有無邊的痛苦和悲傷在向她問責,啃噬著她的身心。這該是怎樣的傷痛啊?

不知何時,廟門口站了一人。但見他一身的紫紗白袍,身後長至腳跟的雪色披風在秋風中徐徐漂浮,神情極是瀟灑。輪廓分明的五官,仿似石雕般的堅毅和冷俊,令人咋看之下,不禁為之一歎——在這張俊俏的麵孔上,不知隱藏了多少智慧啊!他嘴角時而掛起一抹邪笑,時而又冷得不近人情,無形中暴露了他放浪不羈的性格,並且,由這一性格所體現出來的狡猾,憑空增添了幾許神秘感。

他立身廟門,目光似乎沒有移動,但廟中每一個角落、每一樣事物、以及艾文的每一個舉動,都不能逃過他的眼睛。

良久,艾文終於覺察到光線受阻,她緩緩抬起頭,朝那人望去。卻料她目光方落在那人臉上,便似粘了磁鐵一般,再也移不得分毫。一時之間,她內心中思潮絮亂,無端的湧出了一股心酸複雜的想哭的衝動。

短短幾天的時間,她已承受了太多的打擊,而眼前之人,隻要見到了他,便足已給她最大的安慰,無須言語,她也滿足。

她緩緩立身而起,目光瞬也不瞬地凝視著那人。她那楚楚動人的風姿,溫柔深情的眼波,淒楚哀怨的神情,縱使百煉金剛,也該化為繞指之柔。

那人見著艾文,心下也是大吃一驚,他收斂起臉上慣有的邪笑,眼睜睜地看著眼前女子。

於是,兩人竟在不覺間對視著。

良久,艾文瑩淚滿眶,悲戚道:“David,是你嗎?真的是你嗎?”話未完,她已抑製不住的痛哭著奔撲到那男子懷中。大地雖大,她此刻卻覺唯有他才是她唯一的依靠,也唯有他堅實的胸膛,才能使她無助的靈魂得已安撫。

原來,她是把這男子當成了那曾與她結婚並在新婚之夜與別的女人跑掉的有名無實的丈夫——David。隻因這人實在是與David長得太像了的緣故,就像她莫名地與侍女羅雲長得一模一樣的叫人分辨不清。

其實,此人便是紀柔蘭口中談之色變的大魔頭——朝家堡少堡主朝龍。

朝龍一向自負聰明,野心極大,整日計劃著如何在韓虓手中奪取“無極門”遺留下的寶藏鑰匙“孔雀翎”的步驟。是以,他常懷一份整人的心,一份叫人懼怕的整人的心,他總想使人人都敗在他手下,成為他手下敗將,因而江湖中人人見到他都不由得心頭發毛。

一個想要整人的人,同時也在戒備著別人,所以他活得並不輕鬆,這些當然是與他特殊的家庭環境有關。在此戒備下生活的他早就練就了一種極其敏銳的防備心裏——隨時從容地應付任何人報複性的偷襲。

但令人奇怪的是,對於艾文的突然而至,他竟不曾生出反抗的心裏,也未曾做出防備的舉動,而是任由艾文在他懷中痛哭發泄。

艾文的哭聲一發不可收拾,不隻是因為時光機不見不能回去而悲傷,過多的還是因為David對她深情的薄情的回饋。那時,經過幾個月的悲傷,她似乎已漸漸平靜,並慢慢地忘卻了對David的愛,但此刻在她最無助的情況下,竟讓她遇著她還一直念念不忘的愛人,盡管她夠理智,卻也是無法控製住叫她所有的悲傷不爆發出來。

偌大的葫蘆山,單就剩下了他倆人,蟲雀的啁啾,秋風落葉的脆響,在這瞬間,似乎都變成了一曲動人的樂章。

一樣的白衣,一樣雪白的顏色,相擁在一起,實在是叫人不得不稱之讚為天造的一雙,地設的一對。

足足十分鍾的時間,艾文的哭聲才漸漸收斂,她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仰頭含情脈脈地望著此人,“David,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你怎麼也來到了這兒?……”她心中有太多的疑問還未說出,便又忍不住輕聲啜泣。

但她此時方真正看清了眼前這人的頭飾、衣著、打扮,以及他那張帥得一塌糊塗又呈現出不可一世的臉,而這些都是David所沒有的,也是無法裝得出來的。

艾文心下倏地一驚,瞪大雙眸細細地觀瞧著眼前這男子,並且她越是細看,感覺便越是朦朧,越是覺得不對勁,心下也不由得涼了半截。不錯,是同一張臉,但同一張臉上的神情卻是截然不同的。盧卡斯博士會讓David也來古代嗎?他那麼討厭他,這是不可能的。這樣確定後,她雙腳不由自主地慢慢退後兩步,用懷疑的眼光瞄向那人,“你——你……”遲疑了半響才道:“你不是Dav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