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福不雙至,禍不單行”,那時守完七七,辦妥家中諸事,回到單位,因為此場變故,家道衰敗,心情經常恍惚,又大病一場,一月才愈,身體羸弱,神情憔悴,整天魂不守舍。
一日,閑來無事,心情時而煩躁,時而憂鬱,便獨自出來散心,不知不覺竟走進孔門勝地,相逢不如偶遇,既然此地有聖跡,何不順道進入,況且也未曾觀看過。如今,百年的滄桑巨變,不知可添幾分破落,跨過門檻,兩旁樹木蔥蔥,雖偶有幾處雜草叢生,但隔著鬆林觀看古跡,亭廊勾欄,石牌矗立,屋高脊聳,雕梁畫棟,十分典雅動人。滿院未有他人,唯有一抑鬱之客獨自觀賞。一步一停腳,一顧一回首,繞過幾道廊亭,經過幾處宅院,感受文化氣息的同時,心中倒是湧出些許落寞,此時,與其說是欣賞,倒不如說發泄更為貼切。
登上高地的一間小亭,身體頓時變成了無支撐的膠泥,側倒在美人靠上,低頭遐想,注視著石地凝思,不覺身上感到絲絲困意,緩緩進入夢鄉。約有半個時辰,漸夢漸醒中,耳邊聽到不遠處湖水擊打岸邊水聲,如同長江之勢,忽近忽遠,忽高忽低。於是,睜開雙眼,方才尚還緊皺的眉頭,倒因這片刻的休息,逐漸舒展開來。想想近日所遇之事,隻覺天意弄人;懷念已逝親人,頓覺孤寂,歎世間無常,滿腹離別之苦無人傾訴。
近日,天氣因雨變涼許多,陣陣寒風拂過,竟感秋冬之意,心中悲涼之情油然而生。都說落花無意,流水無情,殊不知落花化春泥,流水滋萬物,但人生之路去往何處,想到此,心裏徒增迷茫困惑。有時感覺生命太累,倒不如一縷清風,一片落葉。畢竟清風吹過,留下的是灑脫;落葉劃處,顯示的是飄逸;而人生長短,卻不知體現的是什麼,雖然時常會有片刻的愉悅,但過後的苦痛更讓人感覺淒慘。正如玉龍子一首詩所寫:“ 鉤月秋江行,幽林孤鳥鳴。殘亭古廟客, 腸斷西風聲”,一絲哀愁,一絲淒苦,一絲無奈,一絲孤獨。
休憩半日,出了聖地,不覺又走至一處公園,頓足觀看,恰見一六旬婦人坐於石台之上,順道走近跟前,原是算命先生,並未逗留,剛欲邁步前行,婦人說道:“見你臉色憔悴,額頭發黑,麵中黃氣,印堂無光,定是遭難”,當時亦是無聊,本不欲搭理,見婦人說到此處,便和其閑聊幾句。那婦人說:“你命相已盡顯手中,如要點破,可坐下細細聽取,若是不信,可提出心中迷惑,如果應驗,聽我詳解,至於錢財,隨你施舍,若不應驗,你自離去”。當時一聽,絕對江湖術士之言,反正無事,權當解悶。
記得當時問了一句“可能解祖上陰宅之事”,那婦人看了我一眼,說道:“祖孫三代已亡二人,不在同塚,陰間路途漫漫,隔路又隔河”。我一聽,神了!竟然說對,忙誠心相問,那婦人又觀手相解說道:“少小無災,自勉自學,二十之後,白手起家,無所依靠,中年之後,萬事順心,一生事事通,如同明皇遊月宮。隻是今年乃命中最差年景,人生轉折之時,諸事不順,百事不宜,陰曆十月,當有血光之災,切要注意,那月須要急時規避,災難方可減輕,自此之後,無大難”。
眨眼之間,十月已到,吾父亡故未滿三月,奈何大妹婚期早定,無法修改,隻得萬事從簡,出嫁當天,淩晨早早起來,於門外掛起鞭炮,三燃三斷,讓人疑惑。上午天氣較好,一切順利,可中午送嫁歸來,半路遇上幾人劫路,雙方全都飲酒,幾句言語不和,立即廝打,事後各自治療。當時滿臉血跡,雙眼不辨事物,頭上已被硬棍擊裂三條刀口,均長一指,雖用麻藥,毫無效果,隻得忍痛縫針十八。
當日下午,天氣突然變冷,寒氣逼人,冷風刺骨。傍晚時分,小雪紛飛,卻比往年提前一月,不知是巧合發生,還是上天憐我這人間憂鬱之客!
如今,雖身處江南勝地,曆經幾載浮沉洗禮。但偶爾想起婦人之言,“十月之時,血光之災”,大喜之日忽又大悲,方覺人生無常,冥冥之中,是否天定,無人道明。此季已近年關,遙望窗外青山披雪,回想半生漂浮往事,一人,一碟,一壺,一杯,不禁感慨道:
雪裹青山飛滿天,
一壺濁酒話年關。
笑談曆代千秋事,
悲歎古今世道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