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天總是陰晴不定,豆大的雨砸著青磚,不一會兒又露了太陽。
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三間小屋前種幾叢美人蕉,不時有絲竹聲和浪語聲。
這裏是怡紅院的後院。
白芍拎了拎手中的草藥,嫌棄的看了眼院子,真不知她家小姐是怎麼想的,一下山就來這醃臢地。
掀了簾子還未進屋,血腥味撲鼻而來。
天不甚冷,屋子裏還是點了火盆。正中臨門四扇梅菊竹蘭折疊屏風。
窗戶緊閉,炭火燒的旺旺的,屋裏的氣味更濃了。
高幾上擺一隻雪白如玉土定瓶插紅梅,淡淡的梅香被淹沒,一抹豔紅卻似鮮血,使得血腥味更勝。
君拂顏坐在臨窗大炕上,身穿純白素衣,頭發鬆鬆攏個綰用一隻木簪固定,除了手上一隻素銀手鐲再無飾物,手拿五彩小蓋鍾囁飲一口。
慵懶肆意往秋香色繡祥雲紋大迎枕上一靠。
白芍被她一晃晃暈了眼,她家小姐真美,話本子裏傾國傾城的女主人公也未必有她家小姐的絕代風華。
拂顏待她回過神來才道:“取回來了?”
白芍點點頭,將手中幾服藥擺出,笑嘻嘻的討賞要糖吃。
這個地方不幹淨,她不能讓人見著壞了小姐名聲,要買的東西也不是姑娘家好意思弄的。所以她一出門就要了一副筆墨將小姐的要的東西重抄了一遍,花幾文錢讓路邊玩耍的孩童到藥房抓了藥。
內室拔步床上人影動了動,空洞的眼睛慢慢聚焦彙在床頂繁複牡丹紋,狠不得將它灼出一個洞。
她為什麼沒死,想活的時候不能活,連想死也不能嗎?
靜躺片刻,楊若棠才發覺屋子裏有人。
幾個有眼有嘴卻又聾又啞的丫頭,問她們什麼話即使是打罵也不吭一聲,若不是她們會問安,還真與聾子啞巴無二。
楊若棠以為是平日裏伺候的兩個丫頭,連轉頭看的欲望都沒有,這裏的人都是空心的,多看了也不會得到憐憫。
天快黑了,她們是在擺飯吧。
看吧!即使是她快死了,她們也隻會把飯擺在桌上,不會為她挪一下。
房間裏靜得可怕,輕輕吹茶的聲音也格外的響。
楊若棠這才感到不對,透過屏風看到臨窗大炕上逆光坐著一女子。
模糊的輪廓纖細,一舉一動間透著端莊高雅,即使她身為江州名門之女也望塵莫及。
心上的一根弦被狠撥一下,楊若棠猛地支起身子,拖著虛弱的身體跪在君拂顏麵前。
“請姑娘救救家姐,若棠願終身為奴為婢報姑娘恩情。”
剛小產後的女子血氣總歸是不足的,麵白如紙掛兩行清淚,未施粉黛又隻著素白中衣,脊背挺得筆直卻掩不住狼狽。
白芍瞪大眼睛,明明是弱柳扶風連路都走不踏實,磕頭的聲音怎的如同打鼓。她心有些不忍,別過頭去看自家小姐。
拂顏淡淡看她一眼,垂了頭飲茶。
江州知府一對雙生女生的花容月貌,名揚江州。好樣貌好家世是她們的幸也是她們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