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我迷迷糊糊的睜開了雙眼,我看見快要失去剩餘體力的雨煙和開始進入混戰的裏德三人,我的眼前逐漸開始轉出幾個字眼,最大的不曾改變的那棵樹,埋在這棵樹下的士兵的鎧甲,和如死去的血液一般的粘液樹漿,以及一直不斷以一個中心而慢慢聚攏的亡靈大軍。
刹那間,我的眼前閃過一道刺眼的光芒,所有紛亂的思緒開始在我的眼前合並與重組,最終拚湊成了一副完整的畫麵,而時光突然倒退至我們剛進入森林的時候,在某一個我回頭的瞬間,我看見了安德烈帶著辟邪手串的手,撫在那顆最大的樹上摸了一下,而在大家休息了一會兒後,一行人又接著往森林深處走去。
是的,沒有錯,所有的故事都是我們自身引出的,所有的結局都是從安德烈伸手撫上那顆埋葬鎮壓著古時士兵亡靈的樹塚開始的,那並不是一棵普通的樹,葬在它身下的大兵們的魂靈,因戰死沙場本就不得安寧,死後卻又被草草安葬於此,沒有一塊石碑,當安德烈手腕上的那串辟邪珠觸碰到了那鎮壓詛咒早已變得鬆動的樹塚時,魂靈內心強烈的重現於世的祈願有了與外界的聯係,這串手珠就是現世與那世之間相連接的媒物,而從我們第一遍走過這條路起,樹塚就已如亡靈般緊緊跟隨在我們四人的身後。
到此為止,鬼打牆的事情出現了,我們再也無法走出這個圈子,隻得像隻被圈養的羊被困在羊圈中,滿頭迷茫亂撞著尋找著不存在的出口,直到亡靈之軍出現的時候,也就是待宰的羊入虎口的時候。
隻有毀壞這棵樹才是逃脫出魂靈亡軍手掌的開口,隻有破壞掉這棵樹與外界的聯係,才能有一絲希望將已深陷混戰的裏德三人安全轉移開來。我靠在樹上,後背被冰冷的樹骨刺的生疼,耳朵中轟鳴聲未減,可我的雙眼卻清晰可見,我伸手揮去那些朝我撲來的魂靈灰燼,接住了飛離在半空中的雨煙,讓它吃下了我的心髒,給予了它我身為伍德布裏奇家族所最後擁有的寶物,命它拚盡全力,帶那三人離開。
火焰的劈啪聲響徹黑夜,我被眼前的一個火種突然的爆裂而嚇得從自己方才的回憶中驚醒,一切都已結束,我看著原本滿天遊蕩的灰燼此時此刻都悄無聲息的落在了沉沒之森發出隱隱腥味的土地上,想象著此刻我腳下的這片土地,究竟還埋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和連我也一個字都沒有聽聞過的傳說。
“雨煙,”我伸出手去,將它接在掌心,“沉沒之森是擁有守護主的,剛才你的地獄業火隻吞噬掉那些亡靈卻對周圍的一切都沒有絲毫影響,就是證據之一。”
雨煙那隻此刻腥紅的獨眼對在我赤濃的左瞳之上,我看了看它,又轉身看了看身後這棵葬著死人,聯係著現世與那世的巨樹,輕輕啟齒說到,“媒介......”
話罷同時,我的餘光看見從雲層漸開露出懸月之光的黑夜中,緩緩落下的最後一抹餘灰,徐徐墜落在了我的眼前,我伸出手指,輕輕觸了觸那片不知道是從哪位亡靈身上燒剩下來的灰燼,可就在指尖觸到那片灰燼的時刻,奇跡再一次出現了。
樹塚再度在我的眼前打開,深深劈裂的那條樹皮上的中線裏,逐漸照射出一縷金色的燦光。
我愣了一下,又忽然彎起嘴角,摸了摸雨煙的腦袋後說到:“守護主來邀請我們了,我們該去赴宴了。”
在我走入那抹越來越大的燦光後,樹皮的中線又重新合並在了一起,將一切外界的事物,阻隔在了另一端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