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說實話,在和克羅托夫人對過幾句話後,我立馬便知道,這個女人並不是我能惹得起的人,也許我能管得住雨煙,但是我卻隻能在這位人魚夫人的光輝下,安靜的替她擦鞋罷了,更何況她也不需要穿鞋。
“什麼寶藏?”我抬起頭看著虛幻的漫天星辰,癡癡的說出來這一句話,仿佛全世界的重量此時此刻都壓在了我的身上,我不想承受如此沉重的球體,可卻不得不背負著命運和使命的重量繼續前進,而每走一步,我都能感受到自己的餘生正在逐步邁向確定無疑的死亡。
廳堂兩旁的人魚不知何時都已消失不見,隻有瑪琪迪爾依舊跟在克羅托夫人身後,站在那幾尊巨大的石柱旁,居高臨下靜靜的看著我發亮的雙眼,那異色的雙瞳,穿越過稀薄的空氣,透視到他們的眼球之上,映出閃閃發光的晦暗和光采。
“隨我來。”克羅托夫人輕盈的身體遊到我的眼前,那布滿鱗片的魚尾像是一條銀河從我的身前緩慢滑過,隨後留下一襲暗暗的淡香,朝方才我出來的那條暗夜走廊而去。我的心髒忽然咯噔一下,因為一個不好的念頭已經席卷至我的心頭,我的眼前忽然浮現出那棵巨樹的模樣,那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經曆著生與死的花草樹木,從枝頭綻放,又從流沙中重生。
曾有過無數刻,我都從那棵樹的影子上聯想到了自己,甚至於是,我感覺克羅托夫人那句我將要在此處重生的話的意思,其實和這棵樹正有著密切的聯係。
我一時半會沒有反應過來,隻能站在原地看著克羅托夫人越走越遠的背影,腦海中迅速掠過九十種能從此處逃脫的方案,可我的雙腿卻隻能站在原地動彈不得,就好像渾身的血液都開始倒流起來,血脈擴張,充斥在每一個毛細血管中,最終湧向我的大腦,潛意識告訴我,我不想再經曆一次生不如死的重生。
我的眼神開始慌亂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自我感覺敗壞到如此地步的時候,我的紅色眼球開始劇烈晃動在我的眼眶中,原本跟隨在克羅托夫人身後的瑪琪迪爾似乎發現了我的不對勁,便轉身來到我的眼前,基於人魚族天生不破的禮儀,他等了我片刻,可他卻不清楚,我此刻正在遭受著怎樣的思想折磨。
我抬起眼皮來望著他,詭異與怪誕遍布我的全身,可我卻無法克製自己此時此刻的恐懼與戰栗,餘光看見已經到達了暗夜走廊的克羅托夫人背影,她似乎正欲轉身朝我看來,可就在那一秒之內,我感覺自己頭頂上的星辰仿佛已經打破了那個拱形的穹頂,朝我傾瀉而來,一股腦全部湧入進我的腦海中,衝走了所有的不安與狂躁,寧靜與平和占據了我全部身心,赤紅的眼球開始消停下來,慢慢穩定在眼眶中央,瞳孔也縮小許多。
雨煙拍了拍翅膀,依舊安靜無聲的立在我的肩頭,可我卻不知道此時心中究竟是個什麼滋味,按道理來說,如果是平時的話,一旦發現我有絲毫的不對勁,雨煙都應該是第一個出來阻止和安撫我的人,可剛才卻沒有,這不禁讓我感到有一點失落,可當我恍惚看見克羅托夫人露出了一副側顏的微笑時,我卻是再無話可說,吞了口口水,跟在瑪琪迪爾的身後走了過去。
我在心裏默默的和雨煙開始對話。身為寄宿者和宿主,我相信自己還是應該被賦予與神獸對話的能力的,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剛剛為什麼不幫我?”
“如果我幫了你,那麼你就真的再也從這個鬼地方走出去了。”
“為什麼?”我大吃一驚。
“因為這是人魚族的規矩,他們不會讓一個不值得繼續活下去的人輕易的離開他們的地盤。”
我沉默了一會兒,什麼也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悄悄的跟在瑪琪迪爾身後,踏上了那段嵌滿隕石流星的暗夜走廊之中。
可能是由於整座秘境的燈光都消失了的緣故,此時此刻再次來到暗夜走廊中,卻發現這裏其實比我方才看見的時候要更加美麗和魔幻。每一縷從那凹凸不平的石頭身上所投射下來的光輝,隱隱約約卻又刺著人的雙眼,可奇怪的是,感到刺目的隻有我的右眼,而被雨煙寄宿著的左眼卻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