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德,身為父親大人親自給我指派的貼身護衛,將我從重生的火海之中救出。到目前為止,我對他的了解也僅限於他是半屍鬼這件事而已,那頭從火中向我走來的金眼黑豹。我一直想問問他是怎麼墮落為半屍鬼的,他到底從死神那裏得到了什麼才會墮落。按常理來說,如果一個變異的人類是半屍鬼而不是完全屍鬼的話,那說明他從死神那裏得到的願望並沒有完全實現,也就是說,死神隻兌現了此人一半的願望。那麼裏德的情況又是怎樣的,他以前到底經曆過什麼,連父親都會毫不介意他的身份。可是我知道現在還時機未到,我這裏存著許多的問題還沒有得到能令我滿意的解答,也許這一遭去王都洛蘭的學校生活,我能發現一些以往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我們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才到了洛蘭。說實話,洛蘭和我想象中差距並不大,一如既往的王都該有的樣子,一如既往的人口眾多人流頻繁,在這些人群當中混雜著各種各樣的人,你可以一眼就看穿你眼前站著的是怎樣的人,換句話來說,就是每個人的特質都毫無保留的流露在他們的舉手投足之間。當然了,身為金剛之國的王都,洛蘭的建築和城市規劃是別的地區所無法比擬的,保留完好的帝國時代風格在洛蘭這裏體現的淋漓盡致,你大可以在這裏信步遊走,因為無論走到哪裏你都能看見王城亞斯蘭大就在你的正前方佇立著,它相當於一個巨大的路標,能夠將任何迷路的人重新拽回王都的中心。
我和裏德跟在道格拉斯派來接應我們的人身後,我大致瞥了這個人一眼,猶感不爽。真不愧是總務署的人,連穿著都跟正常人不一樣,一襲黑衣從頭蓋到尾,也就隻有我這種個子中等的人勉強能看見他的下半張臉,也不知道這樣神神秘秘的到底有什麼意思。我嗤笑一聲,恰好被裏德聽見,他用餘光從上到下打量了這個人一眼,想必應該能知道我是在笑什麼吧。
從市中心的的馬車上下來又左拐右拐,繞的我頭都暈了,可前麵那個帶路的人還是不肯停下,眼看著就要出城的感覺,卻又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大片森林,不,應該說是死亡之林,因為這裏的氣息太不好,連我都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雨煙在我體內的騷動不安。
“裏德。”我放低聲音到,他也發現了這點,警覺的雙眼朝四周打探著,我仿佛可以嗅到他體內即將變異而出的黑豹的味道,和那低低沉沉的獵豹所獨有的嘶吼聲。
我故意放慢了腳步,森林寂靜無比,一切太過安靜,時不時可以嗅到屍體腐爛發臭的味道,雖然不是很明顯,但對於我的感官來說已經明顯過頭了。雨煙開始在我的腦中左右亂撞,我被它搞得頭痛的不行,心裏頭始終憋著一團火氣不知道往哪發,正當我想要把它揪出來好好收拾一頓時,裏德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給我使眼色,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走過一小片人工修剪過的園林後,一幢黑暗而又獨特的建築呈現在了我的眼前。
這是與王都的建築風格截然不同的一幢古老建築,我站在高大的鐵門外,仰視這幢被烏雲蓋上了一層的古老城堡,尖銳的塔頂聳立在它的身後,直直朝即將暗夜的天空刺去,像一頂通天的巨雷針,刺破天穹。而在它的身前,是橫跨一條百米深淵的巨石大橋,想要從這頭到達那頭,就必須要走過這座架在深淵海河之上的橋梁。我向前一步推開大門往腳下看去,洶湧澎湃的江水勢如出籠猛獸,不斷朝上撲來,像要吞噬這片我腳下的大地,無情的嘶吼張狂。
黑風從深淵下直衝而上,打斷我腳邊兩根藤蔓,橋梁瞬間掉落幾塊巨石。裏德在我身後大聲呼喊著叫我退回去,我依舊站在原地看著這波濤狂怒的江水,竟然兀自笑了起來,且越笑聲音越大,最終連我自己都開始感到害怕。我感覺到手臂上忽然多了一個力量,裏德將我緊緊的抓著,我依然看著前方那朦朦朧朧的霧氣背後佇立著的巨大古堡,那個給我們帶路的人在到大門跟前時就已經消失不見了,隻剩我和裏德兩人站在這橫跨深淵之上的石橋上,聽著頭頂轟轟作響的悶雷,知道將有一場暴雨席卷整個世界。
“是啊,原來是這樣啊......將我們帶來此地,但能不能過得去卻是我們自己的事了。名不虛傳的道格拉斯處事風格就是這樣啊......”我嘴角翹起冷聲笑到,裏德看了我一眼,鎮定的點了點頭,“所以接下來少爺打算要怎麼辦,這不隻是條普通的石橋而已,我想少爺你也應該感受到了吧,那個東西的氣息。”,綠色的眼仁在烏雲層層的天空下閃過一輪光圈。
我的嘴角翹的更高了,“嗯,當然了裏德,那個又臭又髒的東西,從一進門我就被嗆到了,也許它現在正在我們的腳下,躲在哪裏偷偷窺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吧。”忽然頭頂雷聲大作,劈下幾道猛烈的巨雷之影,好像剝開了天際的一半,嘩啦啦傾倒下一個海天的雨水,我和裏德同時快速後退一步,雨水倒灌我們全身,濕發粘在我的左臉上,蓋去了我那隻在暗夜中紅的詭異的左瞳。
霧水因為猛烈的雨而更加濃重,層層疊疊籠罩在眼前,激起滿橋古老的氣味,而就在橋下河水突飛猛漲的瞬間,石橋霎時劇烈抖動起來,數不盡的巨石從我腳邊摔落下去,滾石聲混合天邊的雷鳴交響出一曲振奮人心而又催人嘔吐的樂章。我看著霧對麵隱隱約約清晰起來的影子不禁捏緊起拳頭。
“裏德!”我大聲叫出他的名字,他聽到我的指示下一秒便飛奔出去,在離我百米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交給你了。”我輕聲說道,相信他能從雨聲和雷聲中分辨出我的聲音。
“是,少爺。”
我看著橋對麵那頭巨大的黑色水龍從霧中爬出,心底曾有一秒鍾的顫動,但也僅限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