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漿滴落在地上的聲音既不刺耳也不柔和,而是傳帶著麻痹般的恐懼,透過破碎的鏡麵,刺激我全身。
黑鳥站立在我肩頭,靠著獨隻的腳啄咬著自己沾滿血絲和粘液的羽毛,暗紅色的獨眼即使在黑夜中也絲毫掩蓋不去恍恍透出的死寂,原本被它占據著和寄居著的左眼,此刻竟是一塊無底黑洞,既無法企及其深邃的內部,也無法看清那缺失了眼珠的邊緣。
我身體僵硬,根本不想輕舉妄動,可心底裏卻像有幾百幾千種嘶吼的聲音,扯著我趕快迅速逃離這裏,全身上下能動的,隻有唯一的一顆右眼,無限期的抖瑟在早已布滿血絲的眼眶中。
雖然隻有幾分鍾的時間,可對於我來說卻像是再次重新經曆了一番生死兩端,令我疲憊不堪,毫無任何招架的體力。畢方隻是細細的打理著羽毛,似乎絲毫沒有把我此刻的情緒放在眼裏,亦或是說,它本身就是這樣一個目中無人,自我為上的怪物。
月色湧入進來,滾動在我臉上的月光逐漸增多,借著光亮我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左耳旁的太陽穴洞口正在逐漸減小,而被撕扯開的皮肉和脆骨,也在一聲不響的重新縫合,一切在無聲而有序中進行,最終竟愈合了一半的傷口,連原本嘩嘩向外湧出的血色,也隻是滴滴而落。我吃驚的望著這一切奇跡的發生,卻不知道肩頭上的黑色怪物也正在趣味盎然的望著我。
“因為是第一次從你寄居的左眼中出來,所以難免會遇到這種情況,其實你的天賦還不錯,我還見到過流血流的比你更多的家夥。”
我冷靜下來,想用口水潤一潤早已幹澀枯燥的唇,然而嚐到的都是自己血液的腥甜。
“你說的家夥,是指伍德布裏奇家族裏的人嗎?”
我第一次挫敗自己內心對於它的恐懼,將跳動不停的右眼移向左邊,直直的看著它說到,在這一回,我終於將它清清楚楚的看了個遍。
“嗯,是啊,可我已經不記得他是伍德布裏奇家族中第幾代當家了,迄今為止,和我關係還不錯的,是上代當家了,也就是你的父親,阿爾弗雷德.伍德布裏奇,可惜啊,他已經死了,現在承襲伯爵爵位的,應該是你了。”
它剛說完,我又再次聽見從它喉嚨裏傳出的奇怪的嘲諷的笑聲。
“所以說,是什麼樣的契約,允許你寄居在每一代伍德布裏奇當家的身體中,如果是有效契約的話,那麼應該是雙方互利才對,”我想法一變,勾勾唇淺笑到,“我為你提供我的左眼,供你寄居其中,看你這種情況,你應該是隻有寄居在人體中,才能得以生存。按你方才說的話那些話來推理,你的寄居準則,應該是選擇承襲伯爵爵位的那個人,而如果這個人不幸中途死亡,那麼你隻能選擇下一任繼承人,如果這個人有不止一個子女,一般都會選擇資質較好的那一方。”
我感覺自己的神經開始舒展起來,肌肉得到小範圍內的放鬆,可我的大腦卻開始快速運轉,集合所有我能從它那裏得到的信息,從而整合成自己想要的東西。我看見此刻那鮮紅的獨眼血瞳,正饒有趣味的望著我的頭顱,仿佛想再鑽進去一次,看看我腦內部的構造究竟是什麼樣的。
“十六歲生日那天,我的父親阿爾弗雷德慘死於他人之手,在這裏我有兩種猜測,一,是你在父親死前一直寄居在他眼中,直到他意外死亡,才中途選中了我;二,就是你一直都寄居在我身體裏,從不在我父親那邊。對於這兩點,我更偏向於後者,但不知道真實情況究竟是怎樣的。”
畢方伸伸頭,向左擺動著:“哇亞瑟,你的腦子可真不簡單呐,實話來說,其實你的偏向是正確的,我一直在你身體裏麵,從你出生起,就寄居在你的眼睛裏,從來沒有出來透過氣過,但是今天我實在憋不住了,才在剛剛想出來和你聊聊天。”
我垂下眼睛,繼續問到:“那麼,其實是在我出生後,你才被轉移到了我身上,或許還被下了什麼不到十六歲不準現身外界的命令之類的吧。”
“嗯,是啊,是這樣沒錯,阿爾弗雷德他啊,把我轉移到了一個新生兒的身上,他們覺得有我在,就會多一份安全保障,還命令我直到你十六歲生日之前,不準擅自出現。”一段詭異的笑聲再次傳來,我不禁開始對它發笑的聲音感到厭煩,便毫不留情的直接打斷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