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誰?”安德烈冷不防問了這一句,他恰恰好問了我正想問的問題。
洛蘭的神色好像突然有了一點細微的變化,因為我的注意力全在她的雙眼上,故而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此刻內心中情緒的波動和改變。我極力的想從她的臉上搜尋出什麼東西來,可就是做不到,因為這個女人真的太會掩藏自己真實的想法,那雙眼的背後披了一層薄薄的紗,沒有人能夠輕易的從她這裏打探出什麼。
除非她心甘情願的訴說出自己的故事,否則將無人知曉這個音樂家的背後的故事。
羅拉舔了舔幹澀的唇部,我牢牢的記住了這個微小的細節。
“安德烈,有很多事我其實一直都不想告訴你,可我也不能一直瞞下去。因為我既不想打破你心中對於音樂的那份最初的美好的印象,卻也不能讓你永遠活在自己理想的世界之中。”
她轉過頭來對著安德烈,鷹鉤鼻吸了吸潮濕的空氣,仿佛在找尋著更加幹淨的氧氣。
“皇家樂團,從來就不是為聽眾而服務的,就像是我,從來都不是在為音樂它本身而服務。”
我驚訝的望著她,真的沒想到她會將如此現實而又殘酷的話語活生生甩在我們臉前,我很能體會她這句話中背後的涵義,打從那個世界起,能真正為自己衷愛的事物所獻身的人就少之又少,所以直到我自殺之前,我始終都不能想明白一個問題。
那就是,究竟是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了自由,還是我們人類本身早已忘卻了自由。
我看見安德烈的瞳孔曾有一刹那猛烈的晃動了下,又漸漸恢複平靜,此時不斷在他耳旁回放的羅拉的這句話,應該恍若一句本不該被揭開,卻又被一雙熟悉的手生生揭開的傷疤。
“是的,就像我說的這樣,我從來都不是在為音樂本身而工作,為了生存和解決一些必要的程序,你有時不得不與一些政界的人物產生合作關係,而這種合作互利的關係中,往往是社會地位更低的一方付出較大的代價。就像這次的事件一樣......犧牲者並不會知道自己死亡的背後,實際上是更大的操縱者所布局好的一切,而死亡隻不過是等待我們的代價之一。”
從她說第一句話起,我就明白了這件事的大致過程了。凡是跟政治扯上關係的案件,並不會有一件落得較為完美的謝幕。這實際上就是場又他人自編自導的鬧劇,而我們都不過是其中的演員之一,台下縱使沒有觀眾,也並不會損害到導演的利益,因為鬧劇的目的不在於輸出,而在於獲得的影響。
“那麼這次的事情,又是你為了哪一條利益鏈而付出的代價呢?”
裏德第一次發出了聲音,那副天生柔和的嗓子此時此刻竟也變得無比沉悶起來。我移開了久久不曾離開羅拉的視線,轉而移回到那個沉甸甸的玻璃球上,其中的塵埃早已落地,仿佛正逐漸消逝著所剩無幾的生命力,暈暈旋旋的倒在球體底部,以求安眠。
“去年六月的道格拉斯一年一度的總務長換屆選舉,”我一聽到這半句話,腦子迅速開始處於發蒙狀態,隻聽得耳旁忽然嗡的一聲,便再也無法將初到道格拉斯所經曆的那場劫難從我腦海中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