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今天一天,加上這又快要過去的白晝,我和裏德已經在這迷霧纏繞的隕石森林中,走了四天四夜了。
我們和安德烈的三日之約,誰都無法順利兌現。
“你說安德烈那邊的情況現在怎麼樣了?”
我邊踩過腳邊一片片鋪滿黑土之上的落葉,落葉幹枯已死,踩上去發出咯咯聲響,像是被活生生劈開的死人的屍體,一開兩半,當腳下聲落,骨頭一般脆弱腐化的聲音也隨之而來。
我時時刻刻感覺自己就是個殺人凶手,無論從哪個方麵來說,我可能都永遠也不會想要原諒自己。
“我其實並沒有在擔心他們,少爺。”裏德眉眼含笑的看著我,朝我伸出手來,拉過我跨過一條潺潺河水。河水不寬,可憑我的個頭確實很難跳過去,那河水的威力我早已領教過,冰涼刺骨,仿佛浸入了我的骨髓,直衝大腦,將我凍結原地,連血色也一並僵硬在臉上。
“為什麼?因為白虎在保護他們嗎?”
裏德和白虎在很多方麵很相像,可有時我覺得他們兩人恰是一個人的兩個方麵,白虎對我的衷心程度我早已心知肚明,從第一次見麵起,在龍塚的那個時候,我便十分清楚,白虎是十二神將中少有的能衷心等待主人歸來的一個,而至於我接下來能夠找到的神將,是否會和白虎一樣,能對他的主人忠心耿耿,甚至像白虎一樣在不斷的找尋著我的下落,我就真的不敢多作什麼保障了。
我對他們沒有什麼太大的信心。
“他們三人在一起很完整,這也是我為什麼能那麼放心的把他們留在吉爾伽美什東境的原因。”
裏德做任何事都有他周到的理由,所以四天前他做出了兵分兩路的決定,我也並沒有絲毫阻攔,因為我知道裏德定是考慮了諸多方麵才作出在旁人眼裏如此危險的決定。
“愛莉雖然看上去不拘小節,但她是裏麵最謹小慎微的一個,有時候謹小慎微未必是件壞事。”裏德朝我眨眨眼,到了這個地帶,我們先前在孤河中看到的炎魔的影子已經消失不見,我和裏德都把那個幻影看作是被埋葬在沉沒之森的遠古炎魔的幽靈,進入隕石森林後,炎魔的靈魂或許將沉沒河底,可我有時還是會間歇的看見那個幻影。
裏德告訴我說,那是我自己心中的恐懼。
“赫敏兔在非人族中雖然名氣沒有矮人人魚或者妖精大,但行事作風確實是沒得挑的。”
“安德烈的暴脾氣,其實有時也是很管用的,其實我一直在想,少爺或許就需要這麼一個朋友來陪伴您孤獨而又艱辛的旅程呢。”
“為什麼?”我撇撇嘴,每次一聽到安德烈的名字,我的眼前就會馬上浮現那對閃著大海藍波的眼睛。
“在除魔界中,蘭開斯特家是一等貴族,除魔師是一級除魔師,關於安德烈的除魔水平,屬下一直認為,他和少爺比雖有不足,可比起其他人來,卻綽綽有餘了。這是蘭開斯特家的天性遺傳。”
如果說在這個國家任何好事都能像我和安德烈的出生一樣得以遺傳就好了,我忽然有了如此莫名其妙的想法。
“那白虎呢。”
我一直都想要知道,裏德對於白虎的評價會是什麼。
可裏德忽然停下了腳步,給我遞過來一塊用昨晚的兔肉做的幹糧,我嚐了一口,味如嚼蠟。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白虎呢,白虎又是怎樣的呢。”
裏德吃了口兔肉,抬起他那雙幽綠色的眼睛,其中倒映著我一個人的影子。
“我並不了解他,少爺。”
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間,我感覺自己眼前的裏德,在某些方麵變了。
具體是怎麼回事我也說不上來,但隻是有那麼一瞬的幻覺告訴我,以前的那個裏德,不應該會是作這樣回答的人。
可是由於我自己也無法確定,更無法找出原因,因此我隻得把這次的一閃而過看作是我自己心頭的幻覺,不論怎樣,裏德一直在變,我也會一直變下去。
這是人類得以生存下去的無法抗拒的運命。
“我們已經走了四天四夜了,按照這個方向走下去,真的就能到圓心港嗎?”
“我們走的路是沒有錯的,這點少爺可以放下心來,隻是有一點我比較擔心。”
“什麼?”我急切的追問他。
裏德放下手中的兔肉,將剩下一些幹糧打包好放進包裹裏,“少爺知道的,圓心港在孤山腳下,實際上離孤山還有一段距離,我們穿過了這片森林後,基本上就快到圓心港,但是從森林與外界的交界線起,有兩條通往圓心港地下的路可供我們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