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現在就要去嗎?”杜承風擔憂的看著杜老太爺。
杜老太爺卻仿佛沒聽到兒子的話,立在屋子裏恍然四顧,胸口劇烈的起伏,眼神中滿是驚亂。
這偌大的宅邸,耗費了他幾十年的心血,寄托了他為之鑽營了一輩子的當官論。
要出人頭地光宗耀祖,要世代延綿枝繁葉茂,要富貴一生不枉苦讀。
那紅漆的木梁,那高簷的大堂,還有那八寶架上的珍奇古玩……
杜老太爺曾經在心底引以為豪的產業,這會都變得那麼不真實,似乎搖搖晃晃隨時都能坍塌,隨時都能灰飛煙滅。
“這宅子,不出十年必將走向衰敗……最終絕人丁,不管家裏有多少人,最後都會一個個的完蛋……”
那女子的聲音不停的在耳邊回蕩。
多麼惡毒的詛咒,多麼驚心的預言,一點餘地都不留的讖語,居然要成真了?居然是真的在發生著?
“那個巫女,那個巫女……”杜老太爺一時間心神大亂。
杜老太爺抬起一腳,以他這個年紀少有的迅捷,將麵前的案幾一腳踹翻。
“父親……”杜承風忙伸手將父親抱住,“父親這是做甚?”杜承風著急的喊道。
“怎得了?啊?我老杜發起火來,掀個把桌子還不是小意思?”杜老太爺一麵要甩開兒子,一麵大聲吼道。
“父親冷靜些,這裏各種擺設,父親從前可都是小心翼翼的輕拿輕放,這可都是些鈞窯的茶器,不經摔的……”
杜承風上前扶住父親,一麵跺腳喊人。堂上一地的器物也讓他有些心疼。
“什麼鈞窯的茶器……名家的扇麵,還有這些澄硯宣紙、湖筆端墨,都統統見鬼去吧!快去備馬車,我要回去遷墓,我要回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在作怪……”
杜老太爺臉色越發的慘白,瘋了一般的喊。
另一廂,杜老夫人接過丫鬟遞過來的參湯正要喝,聽得那邊“鐺啷啷”一通亂響。
“這是什麼人在喧鬧?”
杜老夫人端著碗停下了動作,往窗戶看去。
明瓦朦朧,隻模糊看到院子那邊人來人往的走動。
“老太爺那邊怎麼了?鬧這麼大的動靜,都多大歲數了,還毛毛愣愣的。快看看去。”老夫人吩咐丫鬟。
不一時丫鬟急急的跑了回來。
“老夫人,不好了……”
丫鬟驚慌的睜圓了眼,“老夫人,不好了,老太爺要回武陽鎮,正催下麵人套車呢。”
“回武陽鎮作甚?不是才送了禮過去嗎?怎得?嫌少了?要老頭子巴巴的趕去再送一回?”
老夫人有些不滿的垂下了眼道:“那小老頭拿著雞毛當令箭,成天就知道要錢要物,不幾回就將我最好的東西都倒騰走了,別的老爺家逢年過節都是年輕的給年長的送禮送壽,我們家倒好,將一個小祖宗養在外麵,去年還在他那個家裏做什麼……十二大壽,也不怕過早了,真是笑死個人。我們這兩個老晚輩,可氣就可氣在沒出五服,還違拗不得,熬日子又熬不過他,小小年紀倒陰陽怪氣的,看他那短命相,以後能不能落個好。”
“老夫人,堂爺爺家……堂爺爺他……”丫鬟又驚又急說不出話來。
“一口一個爺爺,真是……讓我這心裏好生憋的慌,你慢慢說,那小老頭到底怎麼了?平時也不見你這麼怕。”杜老夫人又皺眉,端起碗喝了兩口湯。
“堂爺爺家……沒人了……”丫鬟“噗通”一聲跪下了。
“什麼沒人了?他家裏不是有幾十個人伺候嗎?”老夫人不解的望向丫鬟。
“沒人了?小老頭還想往這邊來要人,老頭子這是著急要送人去?給老爺說,這裏都是些老胳膊老腿的,伺候不了他。他要鬧由著他鬧去,別忘了是誰一年四季供著他銀兩米錢。”
老夫人氣急說,“憑著是個長輩,就想要霸占我杜家的所有的好東西,沒那麼容易!”
“不是的老夫人,方才王之琪帶回來的消息,說那堂爺爺,全府的人……都被燒死了……”丫鬟抬起頭顫抖著說了出來。
“啪”的一聲脆響,老夫人手中的湯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突然有小廝衝進府裏大聲報道:“老爺,不好了,不好了,官府來人了。”
杜承風皺眉看著小廝,“慌什麼慌!哪次來客不是官府的人?這回又是誰?”
“老爺,是堂爺爺那邊的官府……抬著……”
“抬著什麼?”
“抬著堂爺爺來了……”
小廝滿麵驚慌的望著杜承風。
抬著堂爺爺回來了?這是什麼話,堂爺爺不是死了嗎?杜承風往大門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