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瑞鶴山莊十裏之外有一個集叫石坪鎮,逢五和十五是周圍山裏人趕集采買和出售山貨的日子,每到集日四麵八方的人聚集而來異常熱鬧。
今日正逢初五,山莊曹管家列了采買的單子正往前院裏走,被小六看見便攔著不讓走了。
“曹叔,你好歹帶著我去,我在莊子裏都悶出病了。”小六跟著一陣軟磨硬纏。
“你這個毛小子,別跟著添亂啊……”曹管家忙得腳不挨地往前疾走。
小六纏著曹管家不放,曹管家硬是沒轍,隻得答應帶他去,小六這才撒手,興奮地跑回馬廄他的住處,去拿他平日積攢的碎銀去了。
曹管家帶著賬房李先生坐上馬車車廂,小六和趕車人並排坐在前麵,馬車駛出山莊大門,出了三岔口,沿著下山的路一路向西,向石坪鎮駛去。
路上積雪已融化,初春的朝陽下,車上每個人身上都被曬得暖洋洋的。曹管家叫著小六打趣道:“六子,你急著跑集市上幹嘛呢?尋媳婦嘛?”曹管家的話把大家都逗樂了,趕車人嘿嘿地笑了兩聲:“小子,趕明叔給你張羅一個,是俺們屯裏一枝花。”
“呸,俺才不稀罕。”小六抱著他的錢袋,撇著嘴不理他們。
馬車很快就駛進石坪鎮,雖說是鎮,小的就巴掌大塊地方。從東到西一條街,沿街一二十個鋪麵,平時冷冷清清,隻有逢集才會熱鬧起來。此時已近正午,遠遠就看見街麵上車馬人流湧動,街邊站滿出售山貨的山裏人,中間緊窄的過道人流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小六從馬車上蹦下來,興奮地往人群裏鑽,被曹管家一把抓住:“六子,回來,不準亂跑,不然下次不帶你了。”曹管家的話一下切中要點,小六隻得跟著曹管家和賬房先生一起走。曹管家囑咐完趕車人馬車停放位置,便朝他們走來。
三人彙入趕集人的人流,被人流裹夾著向前麵走去。
兩邊貨攤上賣什麼的都有,大都跟吃有關。各種山珍野味藥草,琳琅滿目。還有就是賣作物種子,什麼稀奇古怪的作物種子都有,眼看到了春播時節,賣種子的又常伴著賣農具,各種型號的鐵器具都有,讓人看得眼花繚亂,不由得人去尋思,擺弄個地生生給發明出這麼些東西。
曹管家一路走一路瞧,似是樂在其中。轉了幾圈,他才想到正事,從衣襟裏掏出他采買的單子來,左拐右拐走到賣藥草的貨攤前,仔細地端詳著藥草與賬房先生小聲地談論起來。
他們身後的小六四處張望著,心早飛了出去。看見前麵街角處圍了一堆人,不時發出叫好聲“打得好,打呀,打……”小六畢竟年齡小,平日就喜看熱鬧,這次豈能放過一個瞧熱鬧的大好機會,他甩下曹管家和賬房先生向那堆人跑去。
遠遠看見一群衣衫襤褸的乞丐正在打一個人,一堆人打一個人,周圍還有這麼多叫好的。小六很好奇,他靈巧地從人群裏擠進去,看見地下趴著一個同樣衣衫襤褸、披頭散發地男人。眾乞丐年齡相差很大,有頭發斑白的老乞丐、還有僅僅四五歲的小乞丐,他們叫囂著不分輕重地向地下的男人打去,地下的男人一動不動任他們打。
小六問一旁一個圍觀的中年人:“大叔,這些乞丐為何打這個人?”
“這個男人以前沒見過,估計是落魄至此,”中年人歎口氣說道,“身上的衣服像是個道袍,他在這裏躺了幾天了,看來活不成了,這些乞丐們嫌他晦氣,擋了他們的財路。”
“擋他們的財路?”小六一臉憐憫地望著地下的男人,聽聞穿著道袍,小六心裏“咯噔”一下,不由一陣緊張,便不顧前麵的眾乞丐想看分明。
中年人笑笑道:“連小哥你都覺得他可憐,路上的人都不忍看見,於是不少人給他丟銅錢,他身上的錢被乞丐撿走了,他連動都不動,也不要錢,唉……”
小六不等他說完,飛快地擠進乞丐堆裏,大叫了一聲:“別打了,再打就打死了。”他的話鎮住了幾個年少的小乞丐,幾個人往後退縮,空出一片地方。小六離近了發現男子身上的確是件道袍,雖說破破爛爛,但還是可以辨認出底色。小六心裏猛然一陣緊張,他扒開男子披散的亂發,露出他的麵容,隻見他臉色灰白,毫無血色,雙目緊閉像是昏迷不醒,顯然病得很厲害。雖然他臉上滿是汙垢,肮髒不堪,但是那額頭的輪廓和眉目,小六一眼便認了出來,這跟寧騎城無二的容顏,正是全山莊都在尋找的本心,雖然看見他的容顏總讓他有些心驚膽戰,但是他心裏清楚,他是寧騎城的同胞兄弟,他是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