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人們罵人的時候會說“這人怎麼沒教養”、“你老子是誰”,還有罵人祖宗的,這就牽扯到一個家族觀念。在千百年的發展中,我們已經習慣了把個人和集體緊密聯係起來,很少有人做到割裂兩者的關係,就事論事,針對個人的行為進行解剖。
問你是什麼人,你回答你自己是誰並不怎麼吸引人,你若能把一些光輝的頭銜(比如你爹是誰,你幹爹是誰)扣到自己頭上,反而更能吸引人。所以,羅福耀問花貓是什麼人,其實就想知道花貓的師承。單論個人並不重要,如果知道了師承,那麼一個人的路數、行為、思想等很多信息就可以推斷個七七八八了,畢竟教育一代代流傳下來,總能把大部分的傳給下一代。這也就是中國人這麼重視一個人出身的原因。
可是花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半路出家的?野生的?無師自通的?花貓在大殿旁來來回回踱著步子,想著老道士會給自己一個怎樣的答案。
“都到了,為什麼不進去?”花貓回過身,老道士手執拂塵站在身後,“這麼早,早課才剛剛下。”老道士端詳了一會兒花貓,說:“眉頭微蹙,眼神含疑,氣色不靜,心中有惑也。”
花貓笑笑:“算你猜中了。”頓了頓又說:“我這回遇上了一個人,他問我的師承門派。”老道士一甩拂塵,說:“跟我來。”花貓認得出,老道士帶路的方向就是山洞的方向。
“這個洞叫混元洞。”老道士站在洞口,指著一塊石壁說,“本來洞口開在上麵,後來改了,在現在的位置。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有了變化才是活的。”
花貓到了現在才知道這個洞的名字,不過對於他來說,知不知道這個洞叫什麼都沒關係。花貓仰著頭看著石壁說:“有沒有名字有什麼關係?有了名字才麻煩呢,以後都要叫這個名了。”老道士看了一眼花貓,點點頭,走進洞裏。
洞裏烏漆嗎黑的,花貓想到了上次領悟靈寶六衛的場景,感覺明白了“混元洞”的意思。老道士轉了一圈說:“你覺得這個洞,空嗎?”花貓點點頭,又搖搖頭。“那你覺得這裏有什麼?”老道士問。
“沒有就是沒有,沒有也是有。”花貓說,“有的那些,是我們叫不出來的,所以我們說沒有。我們所說的沒有的,看不到,說不出來,所以才會說沒有,但他確實是存在的,是有的。”
老道士點點頭,坐下來說:“我說過你不是我徒弟,因而你不是我武當山的人。我傳你葫蘆,傳你水龍吟,實乃命中注定。”
“那我的門派……”
老道士搖頭:“執著於門派師承的世俗眼光,不是我希望在你身上看到的。你能肯定這個洞不是空的,卻還是說出這樣的話,實在不符合我的期望。”
“可是這是大勢所趨。”花貓說,“雖然它本身沒有意義,但在實戰中很有用,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人是天底下最大的變數,你隻能略曉一二。”老道士說,“不希望你被這樣的眼光束縛,是因為你明明可以擺脫這樣的牢籠。”
“所以我沒有門派……我不屬於任何一方……”
“曆任葫蘆執掌跟你一樣,作為執掌時,沒有門派身份,隻有回到世俗中去時,他們才是家中好丈夫,在位好職員,國家好人民。”老道士說,“這是更好的事。無,可以擁有。無,可以千變萬化。無,可以回歸本源。無名,就可以隨意地探取天地奧義,而不受世俗的捆綁。”
“當葫蘆的執掌就要一切歸無嗎?我能感覺到曆任執掌都是很厲害的,可是,為什麼……一身的本事……沒有發揮在大眾眼前?”
老道士目光如電,看得花貓忐忑不安,不知道哪裏說錯了。老道士說:“你想當英雄?”
你想當英雄?這句話花貓是第二次聽說了。不明白,為什麼站出來就是當英雄?為什麼站出來的就就稱為英雄?花貓說:“可是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想了一下,花貓更加堅定地說:“本來就沒有什麼英雄。隻是有些人做了另外那些人不敢做的事,所以才會有了英雄。”花貓背著手走來走去,心裏不服氣得很:“不知道是哪個蠢貨創造出這個詞,可憐有那麼多的人囿於這個世俗的概念,處處束手束腳,想為而不敢為之。”
老道士有點無奈:“我該怎麼跟你說,一方麵你拋開了部分的束縛,另一方麵你又糾結於某個概念……你在這兩股力量中左右搖擺。任何一個你都不堅定地相信,而你又沒有堅定的立腳點……”
“道無形,道無名。可萬物有道,我尊重他們的道。”花貓語氣堅決,沒有改變的意思。
老道士歎一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