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琤還記得,上一世賀馭東第一次給他洗澡是在他生病了,並且是四肢開始不靈便之後。在那之前賀馭東也提過要幫他洗,但都被他給拒絕了,甚至連一起洗都沒有被同意過。開始是因為真的不喜歡,後來剛知道生病時心情惡劣到了極點,也沒心思。等再後來,那就是除了賀馭東,沒人再和他更親近了。
想到那時賀馭東眼裏仍然是愛意和心疼,他就感覺全身的神經都像被撕扯著一樣難受。
當時賀馭東也是像現在這樣,低著頭。不過那時低著頭是因為不想讓他看到他眼裏的不舍,如今麼……
這答案實在是微妙啊。
淩琤兩腳搭在浴缸邊沿,上身靠在浴缸內壁上,看著賀馭東蹲在那兒幫他擦身。他能看到賀馭東黑黑的頭頂,但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哥,你總是低著頭,能幫我擦幹淨麼?”下巴都快貼到胸前了!
“閉嘴,馬上就好了。”賀馭東聲音有些暗啞,但還是仔細地幫淩琤把上身擦幹淨。
“嘴長在那兒不吃當然就是說的,為什麼要閉嘴?”淩琤突然想看看賀馭東變臉是什麼樣,便用自己濕潤的手指去輕撫賀馭東的臉,在他臉上留下一溜水痕,問:“癢癢不?”
“老實點。”賀馭東拍開他手,說完臉就黑了。媽的好死不死擦到了大腿根。
“我那麼擦你你給我老實一個?”淩琤往上竄了竄,也有些不自在起來。在賀馭東麵前脫光了老實說他不覺得有什麼,可是被摸就多少有點兒……
“我去給你找衣服,剩下的你自己來。”賀馭東說蹭地站起來,轉身便出去了。
“哥,你是不是害羞了?!”淩琤在後麵悶笑。
“死孩子,真煩人!”賀馭東邊找衣服邊忍不住腹誹。待找完衣服去浴室,卻發現淩琤靠在浴缸上閉著眼,瑩潤如玉的身子上點點水珠反著光。特別……誘人。
“哥你一會兒站那兒讓我扶一把,我單腳站有點費勁。”淩琤說完就要起身。
“不用,我抱你出來。你先坐椅子上,我用浴巾把你裹著,進屋再穿衣服。”賀馭東說完便往椅子上鋪了一條幹淨毛巾。
淩琤被抱坐到椅子上,果真就迎來一條大浴巾。不過他發現這感覺也不錯,便就讓賀馭東抱著進屋了。他自己倒是能走,不過傷口會好得慢,所以賀馭東盡量都讓他腳不沾地。
衣服已經放在床上,淩琤坐上床之後卻沒有馬上穿,而是裹著一條涼被讓賀馭東給他找吹風機。
賀馭東把吹風機接好,隨即給淩琤吹起頭發來。
淩琤的頭發比較柔軟,不像他的那麼硬,摸著感覺特別舒服。他吹著吹著,忍不住有點兒心猿意馬起來,有句話沒在腦子裏過一遍就被說了出來,“淩琤,快點長大。”
這話真是讓淩琤特別蛋疼。他實際年紀比表麵年紀大了一倍還不止。可是這身體,也確實是愁人啊。不過想是這樣想,他還是說:“我盡量吧。不過人人都是一年長一歲,你說我要是多長了,會不會遭天譴?”
賀馭東:“不會,你一定能長命百歲。”
淩琤摸了摸胸前的翡翠鎖,抿了抿唇沒說什麼。
賀馭東去收拾吹風機,淩琤就著原樣躺了下來,然後等賀馭東連浴室都收拾完回來時,淩琤已經睡著了。賀馭東歎口氣,把藥箱拿過來給淩琤的腳底重新抹上藥,隨後站在床邊直勾勾看了會兒把被子踢到腰以下,露出整張後背的淩琤。然後咬咬牙又跑了趟浴室,並且這一晚睡得有點折騰,跟烙煎餅盒子似的反複翻。
早上淩琤醒來之後就後悔了。昨天洗完澡太舒服,倒那兒腦子裏恍惚了一陣就睡了過去,現在想想,好像有點兒欠考慮。估計賀馭東沒怎麼睡好,不然不可能他都睜眼了賀馭東還沒醒。賀馭東覺比較輕,一般都是醒得比他早的。
淩琤小心地取過床上的衣服開始套,賀馭東就被這細小的動靜弄醒了,掀開眼皮看了他一眼,“幾點了?”
“還沒到五點,你接著睡。”淩琤說完下床,感覺腳上居然好了不少。便趁著賀馭東還睜著眼的功夫問:“哥,你昨晚給我抹藥了?”
“恩,是權大夫留下的,感覺怎麼樣?”
“相當好!”下地都沒多少疼的感覺了,而且都結了痂,再過兩天估計正常走都沒什麼問題。
有了這樣的認知,淩琤便決定這幾天盡量少走路。不過該去的地方還是要去看看的,比如老宅的奶奶。雖然奶奶這一生中有些事做得糊塗,但她老人家疼愛長孫的心那是真真切切的,所以該孝順時還是得孝順一下。
從八裏香村帶來的茶樹菇和木耳都是野生的,這東西吃著有助於增強免疫力,他便一樣分了一半,全都裝進車裏。隨後賀馭東便帶他把車開到了老宅。
賀奶奶這會兒正在澆花,聽見車聲便下意識地抬頭去看。
如今這宅子裏變得冷清,她雖嘴上不說,但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傷感的。她對吳遇春雖然一直留著一手,可那也不過是不想讓賀家的財產流入外人手,在其它方麵她自問對吳遇春一直還算真誠。隻是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
還好,她還有個長孫是她賀家人,而且還如此優秀。
賀馭東從駕駛位上下來,走過去奪過老太太手裏的噴壺,“奶奶,您多歇著,別做這些累活。”
老太太失笑,“閑著也是閑著。再說權大夫不是也說了麼,讓我沒事多活動活動。這不,我讓扶珍給我弄來些花苗,種著還挺有意思的。”
扶珍媽媽就在一旁站著,聞言笑說:“大少爺放心,我看著老夫人,她累不著的。”
淩琤這時從車上下來,叫了聲:“賀奶奶,我來看您啦!”
老太太忙放下噴壺,走過去看淩琤,那態度,讓賀馭東有種錯覺,他不是賀家長孫,淩琤才是。這賣乖討巧真是技術活,他不行,淩琤卻很在行。不過這對他來說真是喜聞樂見的一件事。
淩琤把東西遞給扶珍媽媽,跟老太太親溺了好一會兒,又給老太太講拍戲的地方風景怎麼怎麼好,那個姻緣泉的傳說是怎麼來,還有拍戲時發生的趣事,他都跟老太太學了個遍,聽得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
賀馭東:“……”有個能說會道的媳婦兒是好,他才不嫉妒呢。
不過吃飯的時候賀馭東就有些鬱悶了,進了宅子之後淩琤基本沒跟他說過話!!!
他們見麵也不過兩天而已啊。於是一個不滿兩個不滿下,他終於忍不住了,特別正經地說:“奶奶,我們還得去趟魚塘街,晚上回來住,到時候您再跟淩琤聊個夠。”
老太太笑著說了聲好,讓扶珍媽媽把二人送了出去。
扶珍媽媽回來之後,見到麵無表情的老太太,欲言又止了一會兒,才說:“老夫人,這樣真的好麼?”
老太太坐在家主位上,目光有些放空,但這問題還是聽進了耳裏,便說:“如今馭東還小,正是叛逆的時候,就算讓他好好地去喜歡個姑娘他也是不會肯的。他這孩子既像他爸爸,又像他二叔,骨子裏就是個倔驢,他要是認準了,誰也沒辦法。至於以後的事情,誰說得清呢。如果他自己能回過頭來便好,回不過來,那就隻能這樣了。強扭的瓜不甜,我就是早不知道這個道理,才鬧到今天這步田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