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東林帶著玉竹到了西郊的一座山頭,這邊原本就人煙稀少,馬車西拐東拐,到了一個小坡地上才停下。
玉竹裹在巨大的披風裏,從頭到腳都遮蓋在黑色的披風之下,看不見其神色。
坡地上有一處墳墓,周遭的土還是新翻的,看來是剛下葬不久。
原本季東林是準備讓玉竹親眼看著自己父親下葬的,但為了安全,還是作罷。
不過亡人為大,他讓人下葬時,流程是一絲不苟的,連墓葬的規格用的都是大戶人家的規製。
玉竹一看見墓葬就愣住了,身子不受控製得顫抖起來,一步一步走過去,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艱難,等走到了墓碑前,看見上麵的字跡後,眼淚一顆一顆砸下來。
這個墓碑上沒有名字,隻寫了慈父之墓,孝女玉竹。
“本王從死囚犯裏找了兩人,代替了你們父女二人的身體,讓人厚葬了你父親。”季東林站在玉竹身後緩緩開口。
玉竹手撫著墓碑,脫力得慢慢滑跪到地上,伏身下去長叩不起,身子微微發顫,嗚咽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變成撕心裂肺的哭聲,仿佛積壓了這麼久的情緒在一瞬間完全爆發。
陸書彥上前去,把買的祭拜之物都放到了她身邊,和季東林退遠了。
玉竹哭了許久才微微起身,看見身邊的東西,又轉頭看了看退遠的兩人,慢慢拿起冥幣在墳前點燃,淚眼模糊間,看見墓碑上的字又低頭哭了起來。
季東林和陸書彥再上來時,玉竹的東西已經燒的差不多了,不知道她從哪裏撿了塊兒石頭,在石碑上多加了個字,雖然刻得歪歪扭扭,但是她的手還是被石頭硌得血肉模糊。
她在“孝女玉竹”前加了個“不”字,變成了不孝女玉竹。
季東林微不可聞得歎了口氣,上前站到玉竹身後慢慢開口道:“你知道本王為何要帶你來這裏?”
玉竹跪在墓碑前不說話,心裏卻已經有了數。
“你看到你父親的墓碑是什麼樣的心情,本王就是什麼樣的心情,你還可以找到一處祭拜的地方,我卻連祭拜都無處可去。”季東林緩緩開口。
玉竹的身子顫了顫,淚眼婆娑間仿佛看見那張熟悉的少女的臉。
“本王猜想,你最後的心願便是能安葬自己的父親。這個心願我已經幫你達成了,也希望你能夠完成本王的心願。”季東林負手站著,緩緩開口。
玉竹還是不說話,其實她的確是已經沒有什麼活下去的動力和欲 望了,告不告訴季東林她都無所謂,了了最後的心願,她甚至現在死了也無所謂。可是季東林救了自己一命,還幫她厚葬了自己的父親,她不能不報恩。
從前玉竹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可是當她跪在自己父親的墳前,感受著天人兩隔的絕望與無奈時,她突然懂了季東林對這件事情的執念所在。
所謂的亡人已逝,留下的人總希望去得到真相,或是求一個心安。
雖然季東林知道真相後可能更難心安。
“本王不希望你做什麼,隻是想要你把知道的全部說出來而已。”季東林的態度雖然不卑不亢,可是已經是放下身段在同玉竹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