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又說笑了,哪裏有別人給我們幹活,反過來要給我們銀子的道理?”探春笑著說道,“我們倒是要給園子裏的這些人月例銀子的。”
“真是可惜了,要說是你們這些地,我們那裏的地是比不上的,這樣大塊的地,要是擱在我們莊戶裏,一年不知道要有多少的產出。”劉姥姥咂舌說道。
劉姥姥這話,說者無心,聽者卻是有意了,探春心中也是一動,可不是正是這麼回事,因此心中也是有了一些主意。
妙玉笑著將眾人往裏麵讓,賈母笑著說道:“我們今日都吃了酒肉的,你這裏頭有菩薩,衝了就是罪過。罷了,你這院子倒是好,也涼快,我們就在這裏坐坐,把你的好茶拿來,我們吃一杯就去了。”
寶玉也是今日才見到自己家裏住的這個姑子,一見之下,也是驚為天人,沒有想到這個姑子倒是有幾分林妹妹的模樣兒,就是說話的時候也是十分相像的,因此隻是留神看她。
妙玉進了一趟屋裏,親自捧了一個海棠花式雕漆填金“雲龍獻壽”的小茶盤出來,隻見裏麵放一個成窯五彩小蓋鍾。妙玉捧到了賈母的麵前。
賈母並沒有接過來,隻是笑著說道:“我不吃六安茶。”
妙玉也是笑著:“知道,這是‘老君眉’。”
賈母這才接了,又問:“是什麼水?”
妙玉道:“是舊年蠲的雨水。”
賈母一聽倒是也合自己的胃口,便吃了半盞,笑著遞與劉姥姥,說:“你嚐嚐這個茶。”
劉姥姥本是俗人一個,自然是不會用心的品,隻是一口就吃盡了,回頭笑著說道:“好是好,就是淡些,再熬濃些更好了。”
賈母眾人都笑起來,然後眾人都是小尼姑端上來一色的官窯脫胎填白蓋碗。
出了櫳翠庵又逛了一陣子,老太太隻說是乏了,因此要回去歇一歇,因此叫小丫頭陪了自己回去,又吩咐其它的人隻是自己逛去。
因了老太太的這句話,眾人隻是巴不得好好的逛上一逛,可是到底是心思不同,因此隻是各自走散了去。
探春因為心中想著劉姥姥的話,覺得十分的有道理,因此纏著劉姥姥隻是問了許多關於田裏莊稼果蔬的事情,湘雲覺得無趣,笑話探春是要到鄉裏去種地了,自是和其餘的幾個姑娘各處逛去了。
寶玉難得的沒有纏著幾個姐妹在一起,倒是獨自走了,卻在不知不覺中就走到了櫳翠庵了,這寶玉,心心念念的隻是想著黛玉,偏偏家中的姐妹沒有一個和黛玉相似的,丫頭中間倒是有一個,也叫黛玉帶走了,這時候見了妙玉這樣一個和黛玉神似的人,自然是在心上裝著放不下了,才會在不知不覺中間回來這裏。
妙玉雖然不願意單獨的見寶玉,可是又覺得這個哥兒二次回來,畢竟是有些事情的,因此隻是叫小尼姑引了進來。妙玉隻是知道賈家有這樣一個當做鳳凰蛋一樣養著的哥兒,卻並不知道這個寶玉是不操心正事,隻是知道玩樂的,要不然是絕對的不會叫寶玉進來的。
這一次倒是沒有在院子裏,倒是在妙玉的耳房內,寶玉見了禮便坐在榻上。妙玉這時候自向風爐上煽水,少時水開了,妙玉親自泡了一壺茶。寶玉便笑道:“原來這裏還有好茶,我說我怎麼就會這樣的走回來了!”
妙玉說道:“二爺來這裏不知道是有什麼事情?總不會是知道我這裏有茶吃才來的吧。”
妙玉說話的時候,已經取了一隻形似缽而小,也有三個垂珠篆字,鐫著“點犀盉”。妙玉斟了給寶玉,然後又拿出了一隻綠玉鬥來,自己斟了。
寶玉笑道:“原以為這樣的世外之地該是沒有這樣的俗器的,哪裏知道原來也是有的?”
妙玉聽了自是不高興、:“這是俗器?不是我說狂話,隻怕你家裏未必找的出這麼一個俗器來呢!”
寶玉本來是沒有心的一句話,哪裏知道就惹怒了妙玉,好在寶玉素日裏是善於哄女孩子的,因此忙就笑道:“俗語說:‘隨鄉入鄉’,到了你這裏,自然把這金珠玉寶一概貶為俗器了。”
妙玉聽寶玉如此說,十分歡喜,臉色這才好了些。
寶玉見妙玉不怒了,這才端起杯子細細吃了,果覺輕淳無比,和自己家裏常吃的大不一樣,因此賞讚不絕。
寶玉問:“這也是舊年的雨水?”
妙玉冷笑道:“想著能夠說出這樣話的必不是一個凡品,哪裏知道,竟是大俗人,還說什麼是大家的公子,連水也嚐不出來!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著,收的梅花上的雪,統共得了那一鬼臉青的花甕一甕,總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開了。我隻吃過一回,今日這是第二回,就叫你趕上了。隔年蠲的雨水,那有這樣清淳?如何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