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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姆蘭提斯西境邊關。
城牆是大約七十年前建造的。以間距十厘米的鋼鐵網格構造為主,以直徑半米的山銅圓柱為脊,充填抗衝擊性極佳的特殊混凝土。整座城牆猶如「\\」形狀懸空的幾十米高的斜坡,從裏側可以輕易的走上人和車輛,從外側卻難以攀爬。無數彈坑是最近幾日才新修補上的,混凝土仍顯得因略濕潤而呈現出暗色。
牆上無數站崗的士兵與座炮,
牆下軍隊各種忙碌,
唯獨寒穀風很閑,閑得被吊起。
他這兩的日子非常不好過。到邊境駐軍地赴任之前,也就是伊露莎剛剛離去之後,忽然冒出來十幾名刺客。實際上如果不是伊露莎恰巧來到他家送行,這些刺客也不會等這麼久從而令寒穀風有所察覺。偷襲不成反被殺,不過這些刺客也令寒穀風負傷。
明明知道很可能是哪些官員派來的刺客,但寒穀風卻無計可施。拖著負傷的身體強撐著去就任那最低的軍階,等待他的是另一場折磨。
盡管國王已經明示,寒穀風並不直屬於某個軍官,但官大一階壓死人,無數的軍官想盡辦法折磨寒穀風。以訓練的名義各種體罰,長跑、俯臥撐、整理雜物、清掃廁所的同時必定加諸於打罵。而現在已經淩晨,寒穀風仍然被雙手綁著吊在半空中接受懲罰的原因──槍法不好。
寒穀風不是玩槍的。
滴水未進、顆米未食,西境的晚風陰冷潮涼,令人刺骨。最要命的是,寒穀風的軍裝被扒光了,隻留了底褲。委實講,寒穀風如今正靠著自己活力煉氣強撐著,是夢是醒連自己也難以分辨,早已神誌不清。
“寒穀風。”
好像有人在叫他。
也可能是聽錯了……因為寒穀風就算抬頭去看,也因為對方站在軍用探照燈下,背光看不清臉。眼睛無法聚焦。他全身都因為傷痛疲勞引起的發燒而不斷顫抖著。
光芒之下,來者是他目前唯一的精神寄托。
他效忠的國王陛下,竟然用看竊賊的眼神俯視自己;他熱愛的祖國,竟然把他吊起來任憑潮冷的晚風將身體裏外吹透;他盡責的職務,竟然最終換來了這種下場。唯有伊露莎,那個女子……有種不出的美麗。她有寒穀風可望不可即的純粹黑暗,也有寒穀風夢寐以求的堅毅與果斷。
再次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寒穀風發現自己沒有在做夢,伊露莎真的來了!來到了雜亂的駐軍地?來到他麵前?
動了動嘴唇,寒穀風發現自己已沒有力氣話,沒有氣力互換自己剛剛結交的女友的名字。
“寒穀風,你在幹嘛啊?”
伊露莎用毫無感情的眼神盯著寒穀風。
是,寒穀風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被掉在這裏,漸漸走向死亡。本來,他的下場不應該是這樣的才對。
歎了一口氣:“總之,主人讓我有空來看看你。於是我現在有空。”
寒穀風苦笑。
沉默,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女友今晚特別的美麗,竟然盤起了頭發,穿上了金色的長裙。在這種亂七八糟的地方,她仿佛是使下凡,晶瑩璀璨。
“我是來分手的。”
“呃?”
寒穀風忽然一怔。
“你已經毫無價值了。”
“我……”
寒穀風開始掙紮,扭動著身體。他試圖向使證明自己還能行,還能東山再起,這一切不過是場猶如彩虹之前的風雨罷了。他會挺過去,然後事情會開始出現轉機,他會重獲王下決刑官甚至更加偉大的地位與成就,受萬民敬畏,贏得國王的信賴!
就像……
對,就像故事一樣!
這不過是故事裏的主角常有的套路,遭人陷害承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遲早會十年磨一劍君子報仇的!
“其實我是男的。”
“啊?”
伊露莎走近幾步,掀起長裙。在寒穀風的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個丁丁。這一幕,盡管周圍還有很多士兵,但伊露莎可是頂著「唯一的」王下決刑官的名號而來,誰敢多看?周圍跟清場無異。
寒穀風以為自己看錯了。
然後發現自己沒看錯。
隻是自己被……
耍了。
我完了──伊露莎放下長裙,轉身離去,留下寒穀風掛在繩索下,任由冰冷刺骨的潮風吹拂,無意義的轉著圈。
這情景很多人都見過,那是破敗村莊裏常有的情景……已經被烏鴉吃完最後一點腐肉,隻剩白骨的屍體在繩索下胡亂隨風晃蕩。駐軍地裏有不少從農村裏征來的新兵,他們基本都見過上納村被寒穀風屠殺殆盡之後的慘象。
一個年約十四歲的少年新兵抱著懷裏的步槍,
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寒穀風的跟前,
向臉上啐了一口,低聲道:“你也有今?”
寒穀風的臉上不僅有孩子的口水,還有眼淚。至今為止,他究竟在為了什麼而竭盡全力,為了什麼而逃似的離開出生的寒冷山穀?如今,吹在他身上的風,和家鄉的一樣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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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以後,地牢每都會提前處決一個死刑犯。”
麗奈聽罷,眼神裏充滿感激。這是對於她來最好的選擇了,本來就罪大惡極遲早會死的犯人,廢物利用一下吧。如此,麗奈吃人的愧疚感或許能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