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姓金,是唱戲的,有一個戲班,我爹是班主,往上倒的話我爺爺,我太爺爺都是戲班的班主,我們家的戲班也算是家族傳承企業。
我太爺爺小時候因為家裏兄弟姐妹多,實在吃不起飯,所以五歲就跟著當地的一個班主唱戲學藝賣把式。
我太爺爺很好學,也很努力,班主師傅交給別人做的功課他總是比別人做的快,練功總是比別人練的久,所以班主也很喜歡他。
太爺爺他老人家天生長得好看,唇紅齒白的,又有一副好嗓子,在倒倉的時候也沒壞掉,過了倒倉之後更是好聽,很快班主就讓太爺爺上台了,好嗓子是藏不住的,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太爺爺的演出越來越多,之後幾乎每一場戲都會登台,很快太爺爺就成了台柱子,班子裏的角兒,因為姓金,那些聽戲的看官老爺們就給了個諢號叫“金嗓子”。
我爺爺天生對戲曲藝術有天賦,而且他不拘泥在任何一種表演形式,剛開始學的京劇,然後隨著演出場地的變化,隻要聽說當地有戲曲名家就會攜禮前去拜訪求教,當然,有的肯教,有的直接就把太爺爺和他的禮物拒之門外。
可是我太爺爺依舊鍥而不舍的這麼做著,老班主去世後太爺爺討了老班主的女兒做老婆,當然戲班班主的位子也是太爺爺繼承了,為此可是費了不少周折,不過我爺爺和我說的時候也沒細講。
太爺爺掌管了戲班後用現在的詞語就叫對戲班進行了改革,戲班裏不再隻是接受京劇,太爺爺說萬象歸春,海納百川,不應該拘泥於一門一戶的派別之分。
這個傳統也一直傳承到我這一輩,所以我家的戲班裏有很多中曲種的表演者,在我家的戲園子裏可以看到很多你想看的戲曲。
這條規矩一改,很多人就進行了反對,當時無數的同行發報指責我太爺爺,戲班子裏很多演員也頗有異議,可是我太爺爺就當不知道一樣,反駁所有人的意見,堅持自己的想法。
剛開始大家也不服氣,後來隨著越來越多的其他曲種的演員加入到戲班裏來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來聽戲,大家這才表示認同。
接著就是我太爺爺帶領戲班不斷的演出,全國各地,五湖四海,金嗓子的名氣也不僅僅是局限在當初的天子腳下。
就這樣沒幾年太奶奶就生了我爺爺,我爺爺繼承了太爺爺唱戲作藝的天賦,再加上從小就在戲班子裏長大,耳濡目染之下對戲曲也是很喜歡,四歲的時候就開始跟著太爺爺的徒弟練基本功,五歲正式拜在了一位川劇老先生的門下學習川劇,我爺爺學也很刻苦,天賦也好,很快就出師登台,在我太爺爺有意的安排下喜歡聽爺爺戲的人也越來越多,慢慢的有看官老爺說笑,說我爺爺也是一個“金嗓子”,也成了一個角兒,可以挑梁子了。
太爺爺把自己會的也都交給了爺爺,爺爺都學會了,可也隻能說是會了,爺爺這一輩子最喜歡的還是川劇,花費精力最多的也是川劇。
太爺爺好像知道了自己時間不多了,六十五歲的時候把班主的位子傳給了爺爺,托付好一切之後就在京城老四合院兒裏休養生息,住到第二年臘月無緣無故的就去了,爺爺說太爺爺走的那一天滿院子的梅花都開了,梅花香彌漫在整片院兒裏。
太爺爺走了,可爺爺依舊遵循著太爺爺的規矩,凡是唱戲作藝的戲班子裏都是來者不拒,戲班子收入也越來越好,眼瞧著這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走了,誰料鬧起了******。
那陣子滿世界的喊著破四舊,反封建,除迷信,孔聖人的塑像上都貼滿了“頭號大混蛋”之類的條子,更何況爺爺他們隻是個唱戲的。
好在出事兒前一個月我爺爺就聞到這風向不對,又加上有一個常來聽戲的天子腳下官兒和爺爺私交甚好,台下閑聊的時候露了那麼幾句口風,爺爺他老人家當機立斷,召集了戲班子裏所有的人開會,大家這一段時間裏也都感覺出來不對勁,也就是都不敢說藏在心裏,現在既然爺爺這個班主都這麼說了大家也就都敞開了說。最後決定為了避免惹禍上身就把戲班散了,爺爺把戲班子裏這些年賺的所有紅利都拿出來分了,按人頭拿錢,爺爺他老人家加奶奶也就是拿兩份兒,這也就算是當年的遣散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