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二十分,鍾小北的車在果戈裏大街璧人時尚門前停下來。電話鈴響,是雲峰。

我猶豫一下,說了句“抱歉”,接起來:“雲峰,怎麼了?”

雲峰嗓子啞了:“沒什麼事。小月,想聽聽你的聲音。”

我尷尬地笑兩聲:“哈哈,你怎麼像小時候一樣?一生病就特軟弱。嗓子啞了,感冒了?”

鍾小北似笑非笑地盯著我,他的目光帶著戲謔的味道,讓我全身不自在。

雲峰的聲音又響起來:“我記得初二那年,有一次發燒,你請假陪我一整天。”

“那麼久以前的事,我都快不記得了。”我低頭躲避鍾小北的目光,心被雲峰沙啞的聲音說的軟軟的,極沒出息,“病了就好好吃藥,勝男呢?”

雲峰笑了笑:“她去選秀了。”

“那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你們課餘生活真豐富。”

“很豐富,就隻少一個人,所以才總生病啊。”他說。

少一個人……是我嗎?有一種情緒重重地往下沉,像期待,又像愧疚的前奏。我不知道說什麼,沉默在那裏。

“原來聲音這麼難聽啊。”鍾小北幽幽地說。他不知什麼時候靠了過來,耳朵幾乎貼在手機上,我回頭時隻撞見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嚇了我一跳!我還沒發作,他又把一隻胳膊盤上我的腰。

“幹嘛呀你!”條件反射地縮著身體,怒目而視。

“安全帶。”和尚桃花眼眨呀眨,輕快地說,“騎士都會抱公主上馬,紳士都為淑女解安全帶。”手腕發力,靈活地一上一下聳動,安全帶乖乖地打開,“傻瓜,受寵若驚了?瞧你呆的。”

我氣結:“我講電話呢!你不是騎士紳士,你是和尚!”

“一、我知道你講電話呢,而且,”和尚指著手機,“那個誰,聲音真刺耳;二、我曾經是個和尚,為了你,還俗了。而且,”他的臉色誇張地楚楚可憐起來,聲音簡直像個怨婦,“昨晚上,你還說過,我對你來說和別人不一樣的,你忘了?”

“小月,怎麼了?你有事?”電話的另一端響起來。

我搖搖頭,換一隻手拿手機:“恩。”

“小月,你交男朋友了吧。”

鍾小北誇張地做口型:“真——刺——耳——”我能看到他的小虎牙,心裏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兒,不知怎麼就想笑了。

所以我帶著笑:“目前還沒有,快了吧。”

沒有聽到回音。

“雲峰?”我問,“在嗎?”

鍾小北開始秀他的手表。白皙的手指急促地點在表盤上,一下接著一下,好像在叫著勁兒。

“……恩,在的。剛才同學叫我有事。”雲峰說。

“哦,”我推鍾小北的手指,“雲峰,我這也還有點事兒,朋友在等我,先不說了。”

“好,改天給你電話。”他說。

通話結束。鍾小北似笑非笑翹著嘴角:“真溫柔,”擰鑰匙,“下車!”

璧人時尚造型設計室。

從化妝室出來的時候,我簡直已經不認識自己。

鏡子裏的人穿著雪白低胸蓬蓬裙,裙裾前短後長,淺粉色的高跟鞋上鑲著小而亮的水鑽,襯得雙腿修長身量勻稱。浪漫的卷發披灑在肩,額頭上一隻五墜的水晶配飾遮住額頭暗淡的傷疤,與頸間的天鵝吊墜相映生輝。

貴賓室的門開了,鍾小北講著電話走進來。我從鏡子裏看到他,高高的個子,一身利落的西裝,連紐扣都無比精致,整個人透著成熟可靠的氣質。看慣了校園裏運動服的蓬勃朝氣,這樣的西裝革履讓我感到另一種心跳頻率。

講電話的聲音停下來。鏡子裏的鍾小北看著鏡子裏的我。

我紅著臉轉身,抿著唇,端詳鍾小北的神色。鍾小北眼睛亮晶晶,似乎有幾分驚豔的感覺。我看見他擺了擺手,旁邊的設計師便點頭微笑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