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眼睛。
床頭燈亮著,昏黃柔和的光。
鍾小北赤著上身,坐在我身邊,一隻手放在我的額頭上:“做噩夢了?”
我點點頭,委著身子坐起來,上下打量他:“這是哪兒?你怎麼……連件衣服也不穿。”
“我很熱,”鍾小北笑得很不自然,莫名地問,“你讓我怎麼辦呢?”
“可能空調開得太大了。”我揉著太陽穴,頭好痛,“我得回寢室,這會兒幾點了?”
“惡人不應該永遠是惡人嗎?”他雙眼痛楚地望著我,捧住我的臉,“你說我怎麼辦?”
我心裏沉沉的,他似乎遇到了什麼解不開的麻煩事兒。我使勁兒甩甩頭,把噩夢的尾巴甩出去,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穿得這麼少,真叫我不好意思——微笑:“和尚,你怎麼了?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兒?”
他的呼吸撲麵而來。天哪,我臉紅了。
“你說夢話了。”他撫摸我的臉,“我聽到了。我的心很痛。”
我呼吸一滯,心髒縮成一團:“我說什麼了?”
鍾小北眉頭微蹙,長長的睫毛緩緩地抖動著,眼睛裏是痛苦卻柔和的光。我看不懂他在想什麼。
我不需要看懂了。
他的嘴唇薄而冷,有淡淡的酒味,舌頭濕熱柔軟,掃過之處,皆如泥沼,讓人深陷。
原來,親吻是這樣的感覺。暈沉沉地感覺襲上來,心跳加速,頭腦裏同時放出排斥的信號,微弱,卻存在。
我用力推他的胸膛、肩膀。
“忘了那個夢,”他不退反進,用力把我抱進懷裏,停下那個吻,不容置疑的語氣:“我愛上你了,你要補償我。”
盡管聽到了,還會愛嗎?
我感覺自己心裏有一根弦斷掉了,有點像風箏斷掉的線,有微弱的響聲。我像一隻風箏,沒了跟,在向上飛,這一瞬間的感覺真好。什麼時候會墜落下來?管他呢。
我閉上眼睛,環住鍾小北的脖子,吻像雨點一樣砸下來,從涼的變成熱的,燒成一團火。我感覺柔軟的大床像天上的雲彩,我陷落在雲彩裏,不想醒過來。最痛的那一瞬間,我咬著嘴唇,含糊地叫了一聲“和尚”。鍾小北鼻尖滲著汗,神色朦朧,滾動著喉結說:“叫‘北哥哥’。”
我幾乎笑出來,卻疼得無法自製,隻好抓緊他的手臂,咬著牙承受。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身體壓下來,喉嚨裏發出孩子般的呻吟聲,終於結束。
我親吻他的額頭,然後,脫力地仰著頭:“北哥哥,我也愛你。”
身上的人僵了一瞬,猛地抬起頭。我不好意思地著對上他的眼睛,卻沒有看到一絲溫柔,皺著眉,很痛苦地樣子。
他痛苦的目光化開,緩緩地,展現出那雙疏離戲謔的桃花眼:“這就愛上了?你心愛的雲峰呢?”
我不懂,為什麼要提雲峰,吃醋嗎?靦腆安撫地笑:“和尚……雲峰是昨天,你是今天。”
“哦,原來是這樣,”他笑著,臉上卻像是掛著一層薄冰,眼睛裏沒有一絲感情,“那你,要抓緊時間,物色一下你的明天了。”
“你說什麼呢,死和尚!”胃裏泛起一陣陣疼痛,“我有點胃疼,你快下來,你是豬嗎,這麼重。”
“你真的愛上我了嗎?”他蒙住我的眼睛,我什麼也看不到,隻能感覺到他冰冷的手指。
“是是是,你快下來。”胃更疼了。
“可是,怎麼辦呢,”他輕聲笑起來,“有點無聊了。”手拿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我身邊,把我的頭按在自己的手臂上,“我不是隻玩兒一夜的那種人,兩三個晚上都可以。可是你,太無聊了……”
按著胃的手僵在那,心如墜冰窖。我抖了抖嘴唇,不可置信地:“你說什麼?”
“以後要記得,對男人來說,太容易得到的,太廉價。”他撫摸著我的頭發,“你知道什麼是廉價嗎?”雲淡風輕地笑,“廉價,就是賤。”
我的胃劇痛無比,真好,心都不痛了。我坐起來,全身顫抖,連牙齒都在顫抖:“你在開玩笑吧。”
“好妹妹,別這副表情,可憐兮兮的,讓我心疼。”他目光戲謔,眉毛輕皺,像看著一隻街邊的流浪貓,“北哥哥心疼你,才告訴你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