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月山莊已是夜幕時分,九曲回廊上亮起燈籠,宛如夜空中閃亮連綿的星子。
攬月樓裏琴聲婉轉,清風送來淡淡的酒香。院子裏的垂絲海棠在風中飄飄蕩蕩,粉白的花瓣簌簌而落,被風吹得婆娑起舞,打著旋兒落下來。
海棠樹下,白衣公子斜倚在矮榻上,閉著眼,墨黑的長發垂散著流瀉而下,一手支著腦袋,一手握著白玉杯,那修長白皙的手指竟絲毫不遜那羊脂白玉一分,杯底殘留著一彎透明的酒液,在月光下泛著光澤。
不遠處的緋衣女子目光無意的飄向那白衣公子,芊芊玉指撥弄琴弦,流水般的琴音從她指尖泄出,婉轉低沉,靡靡之音,仿若少女滿含情絲細細訴說,纏綿情深。
月洞門下,微風吹動少女的紗裙,青絲飛揚。
“小姐都已說了要回莊來住,公子怎麼還讓芳菲那個賤人留在莊裏!”碧玉盯著海棠樹下的兩人,不滿的說。
慕若蘭回頭看她一眼,莞爾,“注意你的情緒,不過是雅苑閣的姑娘罷了,你何必這般如臨大敵!”說罷,提腳走進院子。
“小姐……”碧玉跺腳,跟了上去。
芳菲撫琴的手一頓,輕柔悅耳的琴音突兀的斷了,她起身斂衽一禮,眉眼含笑的說,“慕姑娘。”
夜風中忽然閃過幾道黑影,長劍攜著寒光直逼榻上的白衣公子。
芳菲一聲驚呼,“公子小心。”
碧玉閃身擋在慕若蘭身前,“小姐快走。”
白衣公子睜眼,黑眸中的銀光一閃而逝,隻聽叮的一聲,他用手中的酒杯扣住黑衣人的劍,手腕一轉,長劍攔腰折斷,下一瞬,那黑衣人還未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胸口便被半截斷劍對穿。
慕若蘭大喝道,“保護公子。”
隨著她聲音一落,七八個護衛從暗處飛身而出,又有十幾個黑衣人從牆頭躍下,雙方很快激烈打鬥起來。
刀光劍影,血花四濺。
粉白的海棠花上濺上斑斑血點,在月光下顯得淒豔絕倫。
山莊的護衛武功奇高,黑衣人盡數伏誅。
當護衛一劍刺向最後一個黑衣人時,渾身浴血的白衣公子出聲道,“留活口。”
他踏著滿地清輝走來,白衣染血,俊美的臉上噙著溫潤的笑意,微敞的衣襟露出胸口瑩白如玉的肌膚上赫然沾著幾點血紅,墨發傾瀉身側,散發出妖異的豔美。
“公子,你,你沒事吧?”躲在牆角的芳菲忽然衝過來,撲進他的懷裏,緊緊抱住他的腰,嚶嚶哭泣。
慕若蘭神色不變,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緋紅的身影倏地拋飛出去,砸在地上,骨碌碌滾了幾圈才停下來。
“把她扔出去。”冷漠無情的白衣公子宛若地獄走來的魔鬼,冷眼睇了躺在地上吐血的女子一眼,轉身大步離去。
芳菲撐著身子,嘴角的鮮血不住流下,她哀戚的望著那道遠去的白影,銀牙緊咬,低泣著,“公子……”
回到聽雨小築,那股縈繞鼻間的血腥味仍揮散不去,就連衣裳都仿佛沾染了惡心的氣味。
沐浴後,她聞著身上散發出的胰子清香,眉頭不由舒展開來。
過了一會,門外傳來碧玉的聲音,“小姐,暗翼求見。”
慕若蘭係好腰間的衣帶,“讓他進來。”
一個高大英挺的青衫男子推開門走進來,反手關門。
慕若蘭坐在梳妝台前,手握檀木梳輕緩地梳著及腰長發,從鏡子裏看著站在她身後的男子,微微一笑,“這麼快就問出來了?”
暗翼道,“是驍騎營的人,他們在後山挖了一條通向山莊後院柴房的地道,今晚那些人都是從地道進入山莊的。”
慕若蘭蹙眉,地道?看來他們早就盯上明月山莊了。
驍騎營?周裕究竟知道了多少?
她放下梳子,轉身麵對著他,“公子最近在做什麼?”
暗翼道,“公子這些日子常去雅苑閣。”他頓了頓,又道,“若蘭,他已起了疑心……”
慕若蘭緩緩起身,望著窗外樹影婆娑,低歎道,“暗翼,我本不願他看見那樣的我,可他執意如此,我又能如何?”她無奈的搖頭道,“罷了,隨他去吧……”
暗翼點點頭,“宮裏那位已經過世了,血崩。”
慕若蘭一怔,“怎麼回事?我不是吩咐過……”
暗翼道,“有人在周雪的藥中加了強效活血的藥,以致她小產後血流不止,直至血崩。”
“是睿王,他等不及了……”
周雪一死,李佑和周家之間就打上了死結,再也解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