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充足，借助海水的清晰度，我出艙又一次眺望那個傳說中的山頂——盡管是在水下，但是那已經是我看到的最接近水麵的陸地了。我俯下身體，那個山頂就在水麵下大概十三米深的地方，可能是海水的反射，我所看到的山頂不像這座海底山脈一樣黝黑深邃，而是泛出一種青色的光芒，大概幾平方米的地方就像是海裏的一麵鏡子，我在上麵清楚的看到了我的倒影。
算得上奇景。我安慰自己。
我沒有要錯過的意思。我翻出錄入本，首頁的提示是我的《水星大百科全書》的第一章已經拖延了一個星期。我輕輕一點，取消掉提示。好了，準備好開始拍照。咦，不是青色的嗎，怎麼看起來像攤好的雞蛋餅。
人生中又一次感到挫敗。灰頭發已經休息，我不知道他現在是覺得挫敗還是什麼別的感覺，總之不會是興奮。這個山頂應該對於他來說有特別的意義，如果我們發現的是與傳說相一致的山頂，我覺得他不會現在跑去睡覺的。
看到錄入本裏的雞蛋餅瞬間覺得餓的要死。我會在每年過生日的時候吃到一次雞蛋餅，我爸的手藝自然沒的說。去年是我自己做的，跟照片裏走形的雞蛋餅一模一樣。我想起自己已經禁食快兩天了，於是堂而皇之跑到廚房找東西吃。
找到灰頭發中午剩下的烤魚，還有滿滿一盤。食物填滿口腔，味道停留在味蕾的時候是最愜意的時候，尤其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漸漸的一盤烤魚見底，心情倒不如剛開始吃的時候那麼愉快。
如果我沒有遇到灰頭發的話，現在恐怕早就沒命了。灰頭發是個好人，除了有點自閉以外，還是一個很有趣的人。他應該比我大不了幾歲，心裏大概有不能言說的很多秘密。如果有別的選擇，我會離開灰頭發去別的地方嗎。也許會，但是在那之前，我要知道灰頭發除了我以外，還會有別的同伴。
如果沒有的話，那就不會。
吃飽喝足就做要點什麼，來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外麵天氣正好，我在精確地計算好消化係統的反應時間以後，決定去外麵吹吹海風，希望能消除杞人憂天的悲觀情緒。沒有東西可以遮陽，一小會兒功夫我就出了很多汗，海風並沒有想象中的清爽。
我突然有個想法，沒有任何由頭的想法。
我想要下去看看那個山頂。
這種想法強烈而固執，我幾乎不由自主的把自己脫了個精光，隻剩下貼身小短褲。嚴格意義上來說，有潛水服跟沒有潛水服的差別，就是你穿著潛水服的時候，根本沒有潛水的感覺。我在跳進水裏的那一瞬間意識到可能會發生的危險。
嗆進口鼻的海水幾乎把我帶到了另一個世界，我掙紮著探出水麵，那種強烈而固執的想法被一下子拋到腦後了。我以為自己對這個星球已經很熟悉，實際上在沒有潛水服的情況下，我連正常的潛水都完成不了。我現在心跳加速，隨時都有被海水吞沒的危險。灰頭發還在睡覺，我很想喊他出來把我拉回船上，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這種情況。
告訴他我因為暈船身體不受控製了嗎。
我努力控製好身體的平衡，海水又鹹又澀，我絕對不要再喝第二口了。這種讓人蛋疼且厭煩的解釋，隻會讓灰頭發更加確信我隻是個累贅。我決定告訴他我就是想要下水登上那個傳說中的山頂，沒什麼理由。
我深吸一口氣，重新回到水下，朝著那個散發著淡青色光芒的山峰遊過去。我有點著急，明明看著馬上就要用手摸到那個山頂了，還是差很大一段距離，缺氧的情況已經到了極限，我不得不回到水麵上呼吸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