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少傑鎮定如常:“入殮的時候,被人取走了。當時夏皓鈞、莫長空、姚升平都在,已經驗明正身。”
南宮雪若猶自不肯相信:“確認是他們家主子,還允許別人取走他的手臂?”藍烈傾的右手上留著她獨有的印記。看到那個印記之前,她拒絕相信眼前的白骨就是藍烈傾。
屈少傑懶得與她爭辯:“侯爺生前吩咐過,何況來的是世外高人,他們就算想攔也攔不下。”
“哪位高人?”
“肖遠歌的師傅。”
南宮雪若沉默下來:那個人確實不是他們能攔的。
屈少傑衝她晃晃手裏的風燈,催促道:“時候不早了。”
十三等了片刻仍然不見南宮雪若動作,傾身抱住她冰冷的身體,才發現她已經淚眼朦朧,不由心下戚然,低聲勸道:“走吧。”
“他騙我。”她揪著十三的衣服,突然失聲痛哭。平生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悲。
他說人有七情六欲,有喜怒哀樂,一步步地教會她喜、怒、懼,如今她終於學會最後一項:哀,終於做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姑娘。他成功了。
普通情況下,江湖與朝廷是兩碼事,各有各的軌道。但兩者的界限一直很模糊,畢竟它們有一個極大的共同點:無處不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隻要你是個人,就身處江湖之中。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隻要你身處這個國家,無論是死是活,都歸屬朝廷的管轄。
閑閣是一個江湖組織,做的是殺人的生意。它正式被朝廷中的人知曉,始於大啟169年。
大啟169年,初春,三皇子夏靖澤即位。胡人們趁著聖上根基未穩,試圖討些便宜,來勢洶洶。閑閣最新選拔出來的精英之一,十九,應勢登場。
邊疆戰事,本來與閑閣關係不大,閑閣的閣主曆經一番一波折才決定出手,目的不是為了賺錢,而是拉攏一個人。分配下去的任務內容當然也不是殺人,而是救人。當時,離戰場最近就是十九,於是她順理成章地出馬。
這一年,她才十五歲,尚未長開的容顏已經展現出傾國傾城的潛質。
十九從來沒有單獨出過任務。閑閣有很多規矩,包括成員之間各自獨立、互不往來。十九是個例外,不僅僅因為出眾的相貌,還因為在武學上,她是公認的天才。閑閣內集中了大批高手,但她十二歲那年,已經沒有人敢輕易招惹她。
和她敏捷的身手同樣出名的,是她單純的思維——這是閑閣最要不得的東西。“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再卓越的身手,也擋不住背後的冷箭。她是惟一的例外,因為她有十三。十三是和她同一批長大的孩子,知道背後有許多眼睛盯著她,暗中任勞任怨地替她打點一切,不給那些人半點機會。如果十九是光,十三就是她的影。
三年前,閑閣從他們這批孩子中挑選精英。按照慣例,隻留下五名生者的時候,選拔賽才算結束。十三先是漠視閣主定下的規矩、公然與十九搭伴,之後默許十二利用他們求生,最後更是私自救助其他人,被閣主下令處死。十九屬於單細胞生物,向來不會思考,隻懂得溫順地服從命令,卻在十三受刑時突然暴走,連傷三大長老與十數名侍衛,死命護著十三。
利落的身手,絕色的容顏,單純的思維。閣主意識到:她將會最鋒利的武器。另外,沒有十三的守護,她將難以生存。劍太鋒利,就會傷到手。越難得的絕世名劍,反而越需要劍鞘保護。於是他破例留下十三,以及其他所有活著的人,並且允許十三和十九成為閑閣惟一的固定搭檔。
胡人入侵的時候,十三正在執行別的任務。邊關形勢緊急,十九來不及等他回來,一個人便去了。
程銘今年四十有餘,是正經的讀書人。當今聖上即位前,他支持的是前太子夏靖德。太子倒台後,他隨之落魄。坐龍椅的不是他支持的人,卻也是正統的皇室一族,手段與魄力更是一等一地好。他挑不出什麼任何毛病,又不願直接為那人效命,索性遠遁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