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笑嘻嘻地望著付明那一身易拉罐和塑料袋,他扮成了一個環保達人,用廢舊物品做了身衣服。我們大家都為他叫好。因為他的裝扮很有意義。我冷不丁就被點了名。我聽到“文添翼”三個字後,下意識舉起手來喊了聲到。待喊完,才發現所有人都在看我。我還愣愣的想看我幹嘛,隨即便反應過來。對,我是易甜吻,也是文添翼。我露底了...大堂裏有一瞬間沉默,突然,好多男生嗷嗷怪叫著向我圍了過來,他們的臉上都不約而同帶著**和不懷好意的笑容。我則惶恐不安地往後退著。董輝湊到我的臉前仔細看了看我,才猶豫著問:“易甜吻?文添翼...啊,你是文添翼。易甜吻,文添翼。你...”他氣呼呼地摸我的胳膊,“媽的,還以為有豔遇呢,被忽悠了。”嘴裏嘟嘟囔囔。不少人圍著我仔細看我的臉,然後心安理得地摸我,摸我的胸和大腿。我無語,這幫壞小子。借著這個機會摸美女呢。大家哄笑著,我發現旁邊的黎柳捂著嘴,看著我出糗,那樣子好像早就猜出來我是誰了。我心裏懊惱極了,黎柳太聰明了,怎麼可能瞞的過她?她如果早就猜出我是誰那我的一言一行在她看來是不是特搞笑?我不好意思地衝她笑了笑。眼睛驀地一花,跌入了一個懷抱。我定睛一看,俞遠為?他疑惑的神情讓我看了頭皮又一陣發麻。他不確定地看了看我的脖子,又摸了摸我的脊梁。猛然鬆開手,道:“文添翼?你小子...把我們都騙了,騙的真苦!”是啊是啊,化妝舞會嘛,就是騙人的把戲啊。都一個個這麼群情激奮幹什麼?我隻好向大家鞠躬,點頭哈腰賠笑著。看到大家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我眼珠一轉,索性再裝扮一次。我走了個舞步,在大家的視線中轉了一圈,自認為是風情萬種。我用“女聲”道:“你們都好討厭,倫家娛樂了大家嘛。我是不是比張國榮還漂亮?我是不是今晚最出色的演員?”說著給大家飛了個吻。郭永傑連忙說:“添翼,你別笑了,我...我們都受不了。”這就是我的化妝舞會,都過去好多天了,“易甜吻”依然是經管係津津樂道的人物。我成了經典,我成了時尚,我成了另類。那天晚上,大家都知道這個有氣質有魅力的藝術係的“易甜吻”就是我文添翼時,什麼表情都有。有嘲諷的,有讚美的,有不屑一顧的,有驚訝的,有失落的。俞遠為對我說了一句話讓我刻骨銘心:“在短短的幾個小時裏,我經曆了一場愛情和失戀。”這話讓我愧疚了好長時間,一想起俞遠為臨死前寫的“易甜吻”三個字時,我就心痛到哭得不能自已。黎柳則是一個勁地笑,好像我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一樣。反正取悅了她倒也不算失敗。她調侃我說:“哎,易甜吻,我為你的本來麵目感到遺憾,請你節哀。”張蘭娜憤憤不平,跟我鬧別扭。她特別不爽:“好好好,原來你打扮成男不男女不女的是為了避我的耳目呢。想出這麼個變態的辦法就是為了和黎柳在一起?你想和她在一起你告訴我,姐姐成全你。姐姐幹脆把你閹了讓你變成東方不敗,嶽不群。你就和她雙宿雙飛吧。變態!”我惡狠狠的回了她一句:“即使我閹了變成真正的易甜吻,也是你這輩子都別想達到的高度。你嫉妒易甜吻,因為你作為一個女生,你連一個男生你都比不過。就別說女生了。”她氣壞了,五官扭曲著一句話都說不上來。狼狽懊惱的神情讓人不願意再向她的臉,望上第二眼。下午我去公安局錄了一下口供,我給警察解釋了一下俞遠為臨死前寫下的“易甜吻”的來龍去脈。警察都是哭笑不得,覺得很是荒誕。我卻沒有任何表情,整個過程,我都感覺到深深的悲哀。俞遠為的死因是心力衰竭,是被嚇死的。可是誰能嚇死他呢?巧合的是,他死的地方就在車棚,他口中原來8號樓的舊址。難道他看到了什麼?他看到了死去的民工?有一本他的日記稍稍解了一下謎團。原來俞遠為的父親就是當時承包8號樓的負責人之一。8號樓出事後,他父親花了一大筆錢,終於將這件事和自己拆開關係。可是,俞遠為知道這件事後,良心上一直不安。十年後的今天,他想祭奠一下逝去的亡靈,也算為父親贖罪。卻沒想到,自己也變成了鬼。難道當年他父親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嗎?由於是陳年舊案,當時的事故也沒涉及到刑事案件一類的,隻是抓了兩個負責人,最後按民事案件賠償家屬損失算結案。時間過去這麼久了,今天俞遠為的死也徹底排除了他殺的嫌疑。經法醫認定,俞遠為生前一直處於深深的自責中,他有很大的心理壓力。死前的幾個小時裏,他又重溫了一遍當時的事故。以至於在車棚取車時,腦部產生了幻覺,眼前出現了可怕的情景。導致腎上腺激素劇增,心力衰竭,最後猝死。誰也不知道他臨死前看到了什麼,有一點肯定的就是,那情景一定很可怕。俞遠為陽光,積極,是個不可多得的好青年。他竟然也有心裏幽暗的一麵。可是這代價未免太大。生命隻有一次,他平時都不善開導自己嗎?還有,他對“易甜吻”的感情未免太強烈,隻是見了一麵而已。看來,俞遠為是屬於心思細膩的人,他用生命來贖罪,用生命來愛...放假前,我們係為他開了追悼會。我扮成了“易甜吻。”我將一束“百合”放在俞遠為的掛像前。追悼會是在我們班裏開的,我們買來了綾帳,鮮花,為他洗了一張大照片掛在黑板上。音響裏放著哀樂。那天,係裏的同學們都不約而同地穿著深色的服裝,各捧著一束花來到了教室。教室裏擠滿了人,連站的地方都沒有。還有許多外係的也來看熱鬧,被我們班的人友好地攆走了。學校領導特意批準了我們的做法,也不來幹涉。班長何盛桐念了悼詞,我們默哀了幾分鍾,就順序著將花束放在他的掛像前。我慢慢走到他的掛像前,放下花。我哽咽著說:“老師,易甜吻來送你了。你高不高興?此時此刻,沒有文添翼,隻有易甜吻。我就是易甜吻。不,你沒有失戀,我正站在你麵前。老師,謝謝你愛上我,你一定要等我,我會去找你。下輩子,我做易甜吻,你就是我的老公。你一定要等我,俞遠為!”我的眼淚撲簌簌掉下來,好多不知情況的同學竊竊私語著。班裏的同學就小聲地向他們解釋著。他們都同情地望著我。我抹著眼淚,卻要強顏歡笑。因為掛像上的俞遠為,他在衝著我笑啊,正燦爛地笑著啊。我淚眼婆娑,看著他的笑容,感覺到心痛極了。黎柳走過來獻上了一束“風信子”。她沉默了片刻,對我說:“你也別太難過了。我想俞老師該含笑九泉了。因為你,易甜吻。你來送他了。你頂著這麼大的壓力盛裝打扮,你來送他。你給了他愛情,你給了他愛情。他沒有遺憾。他畢竟經曆了一場愛情才走的。他是帶著這世上最美好的東西走的。”黎柳勸著我,我越發心酸。哭得一塌糊塗,哭得美麗的易甜吻變成了大花貓。哭得所有的人都唏噓不已,沒有嘲笑沒有無動於衷。就連張蘭娜也過來勸我,沒有因為我和黎柳堂而皇之在一起站著而生氣。從此,我再也不扮“易甜吻”。開學後,我們的學習和生活也步入了正軌。沒有了俞遠為,學校又給我們派了一名年輕的輔導員。我有時會在這位輔導員上課的時候走走神回想一下俞遠為當時給我們上課時的情景。心裏就湧上一層惆悵。天氣慢慢熱了,階梯教室裏的風扇開始轉起來了。那天下午,我望著窗外開的正盛的梔子花,一簇簇一叢叢,色澤白皙,惹人喜愛。心裏突然想起死亡兩個字。在我們這個豆蔻年華,死亡是多麼遙不可及且不切實際的字眼?可是自從去年開始,我怎麼就頻繁地和死亡打起了交道?先是目睹了一場車禍,說實話,從小到大,我從來沒遇見過車禍的。後來就是曉琳死了。曉琳的死就夠我琢磨大半輩子的。再然後,是一個不認識的穀宏誌,穀宏誌的死雖然和我沒有半毛錢關係,可是她恰恰穿的和我給黎柳買的一模一樣的一身衣服。太巧合了。這也許不意味著什麼,是我想多了,可當時把我嚇得夠嗆。再後來,就是去楓葉穀遊玩時經曆的鬼打牆的怪事。最後就是俞遠為的死。他死前也和我互動來著。擦,我是不是撞鬼了?這世界上有鬼嗎?鬼---在我這裏可不可以理解成無法解釋的力量的統稱呢?我什麼時候開始招惹上這一種力量的?有還是沒有啊?我甩甩腦袋,真的是渾渾噩噩。我茫然極了,感覺眼前一片灰蒙蒙的看不到前方的路,看不到生活的希望。我承認我有些頹廢。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我感覺我心裏有一個巨大的秘密等著我去揭開。可是那秘密是什麼,怎麼揭開我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