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風聽他自責,禁不住歎道:“愛則加諸膝,惡則墜諸淵啊!五弟,你說淩峰忤逆不孝,難道你我所做,便沒有半點差池嗎?”數百人聽了此話,猶如寒蟬僵鳥,整片袤原煙野之上也寂寥無聲,好端端一個中秋佳節,喜慶氣氛卻已蕩然無存。
話表兩端,挾持雁淩峰和許靈的共有四人,正是海外島驅陽、尚武兩壇壇主,烈儒陽和武尚邪,另外二人則是木星雲、武奎。這四人和獨孤神木同來中原,才到泉州登岸,便接到淩劍通差人送來的書信。依信中所言,淩劍通故技重施,又偷上了獨孤家的船返回中原,得知獨孤陽平叔侄要去大名府避難,他心念一轉,推延了趕往四川的行程,在泉州逗留數日,終於等來了獨孤神木一行,這才差人送去書信。
獨孤神木展信讀罷,不敢遷延,徑直北上大名府,暗想淩劍通行事雖怪誕不羈,卻不至於誆騙自己,加之兒孫兩人走投無路,獨孤家在中原舉目無親,他們投奔雁淩峰也在意料之中。
五人這次中原之行也是為去京兆府參加重陽節試劍大會,算算時日大有餘暇,先行北上大名府也不會耽擱要事,因而曉行夜宿,昨晚便趕到了城外。翌日清晨,五人分兵三路,兩位壇主在城中尋訪,駱、石先生人則在城郊遊走,獨孤神木素知大名府藏龍臥虎之地,尤以侍劍山莊為盛,他形單影隻,來去如風,決意孤身在劍莊周遭打探,若是三路人馬皆找尋無果,那時也隻能登門拜訪了。
烈儒陽等人一無所獲,正午時分便要枊馬回宿,打尖歇息,卻看到北方有人發出煙花信號,料定是獨孤神木尋到了端倪,當即轉轡揚鞭,向彼處趕去。
幾人在如意坊東南兩裏駐馬,見一座大院被五色彩衣弟子重重圍裹,不敢冒進,信馬又趕了一程,見院內闖出一人,正是獨孤陽平,之後的變故四人全然目睹,直等聽到獨孤神木一聲招呼,這才縱馬飛奔,從斷壁殘垣闖進如意坊後院,將雁淩峰、許靈提攜上馬,趁亂向北走脫。
天洞中同曆生死,到如今才區區一月之隔,烈儒陽對雁淩峰記憶猶新,當時輕舒猿臂,將他提到馬背上,置於身後。雁淩峰毫無反抗,任馬蹄蕭蕭,踏地絕塵,奔出了七八裏路程,依舊緘口不語。
烈儒陽心中好奇,禁不住問道:“小子,你可還認得我嗎?老夫真是恨透你了!”
雁淩峰心念輾轉,正糾結方才所作所為究竟有幾分是對,幾分是錯,忽聽身前呼喝之聲,認得此人正是那位烈壇主,搖頭說道:“恨也好,我欺騙你在先,該當如此。”
烈儒陽哈哈一笑,道:“是啊,你騙了老夫,老夫怎能不恨你!本可唾手誅仇讎,同快咱們老少之心,可你為何將那賊廝放了,換來人家恩將仇報,反將你拋入穀底,你說,是不是你咎由自取啊?”
雁淩峰聽了此話,依稀記得當日墜穀時海水如冰錐刺骨,不禁打了個寒戰,卻道:“那時我與他也無殺身之仇,如何能趁人之危,狠下殺手。”
烈儒陽提韁緊鐙,放緩馬蹄奔騰之勢,道:“你這話可叫老夫開了眼界,我這輩子不知見了多少道貌岸然的勾當,聽了多少不知羞恥的假話,那些人比你可差得遠了!哈哈哈,怪不得連獨孤島主都對你另眼相看!”
雁淩峰聽他褒讚,卻無心恭維客套,隻是輕聲答應。烈儒陽聽他沒了下文,輕扽轡鞥,道:“你可不敢哼哼唧唧地和老夫說話,獨孤島主論起年歲,還得叫我一聲哥哥。老夫向來厭惡你們中原武夫,皆是欺世盜名,沽名釣譽,滿嘴仁義德行,做事卻豬狗不如,不過你卻大大不同,我是真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