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莊客見白光如閃,正中少莊主頭蓋骨,心中俱皆震驚不已,暗想那黑影身法如此之高,出手必然也是驚世駭俗,不論這白色兵刃是何物,擊在少莊主頭蓋骨上,豈有手下餘生的道理!
可黑影出手擊中宋鎮柯後,並不遲疑停頓,依舊淩空踏虛,身形如飛梭劍魚一般向前衝去,足不點地竟已跨出十丈之遠,轉瞬間又到了雁淩峰頭頂。
雁淩峰聽了眾莊客呼喊聲起,便知宋鎮柯凶多吉少,心中懊惱悔恨,腦袋裏嗡嗡作響,卻在這刹那遲疑的功夫,眼前黑風席卷,深知那人已到了自己頭頂,驚懼之下禁不住挺劍護身。
他早已料定此人必是司空捷,然而此刻人群混亂,還不知宋鎮柯是生是死,心中怎能不牽掛,正要開口責備,卻見那人在頭頂一掠而過,頃刻間點地而起,一縱數丈,猿猱攀岩般眨眼便登上了瞭望塔樓的第三層,手搭圍欄向演武場中呼喊道:“布衣平安,甲子大吉!”
雁淩峰扭身回顧,聞聽這兩句話,霎時間心中恍悟,暗想那“布衣”“甲子”二字不正是指代“史布甲”麼,也便是趙郡主了,看來此人定是司空捷,莫非他深夜造訪孤雲莊,卻是奉趙郡主令旨,來向自己報一聲平安不成?
他神思稍一遲滯,卻聽半空中劍音鳴響,仿若有人當空撥弄秦箏,其聲鏗然如老鶴悲鳴,何其淩厲!急忙抬頭仰望,驚見穆向楠早已落腳在瞭望塔樓旁寬闊的院牆之上,腳踏弓步,左掌微收,右手探掌,用出“廣陵十四劍”中“飛仙臨淵”的禦劍絕技,白芒憑空一閃,雪霰橫飛,從側後方徑直刺向那不速之客,精準快速。
然而那人神思敏捷,兩句話還未說完,便聽身後劍音如潮,深知有人出手偷襲,轉身一看寶劍破空飛至,頃刻間辨別出竟是憑虛禦劍的尚虛絕學,心中不敢怠慢,手臂稍加勁力,一拂欄杆便已飄然縱出數尺,轉身落到了塔樓另一側的院牆上,蓮轉翼振,輕靈巧妙之極。
穆向楠一劍走空,見了這等身法更覺歎為觀止,驀然想起雁淩峰口中提及過的司空捷,當日與他在洛陽酒家也有過一麵之緣,暗想天下間非司空家傳人,絕不會有如此神乎其技的步法,一時間不知是敵是友,隻好雙手互換,回功收劍。 然而那人腳步剛在牆頭上落穩,卻聽院外有人高聲喝道:“賊廝休走!”聲若洪鍾,音如碎甕,喊聲才一落地,便聽嘯風乍起,一束偌大身影轉瞬間從院外拔地躍起,竟比三丈院牆還要高出數尺,他長衣逆風而亂,映在隱隱月華中,便如一隻蒼鷹從雲端俯衝而下,一隻如盤巨掌利劍出鞘般掛著朔風席卷而來,勢如排山倒海。
原來在演武場中隨意奔走如入無人之境的黑衣客果真是司空捷。他深夜潛入孤雲莊,正是為探訪紫竹劍虛實而來,怎奈此地守備人數眾多,而且紫落石還用巨幅紅布遮掩,一時難見端倪,正要遁逃之時,恰巧遇到雁淩峰也在此處,索性便替趙郡主轉達一聲平安,卻又不敢說得太過露骨,以免牽連了他,故而才用了“布衣平安,甲子大吉”八個字,暗傳真意。
司空捷的身法舉世罕見,縱然身處萬軍之中也能奔走自如,任意遨遊,然而此刻稍有遲疑,便被那不速之客以掌風籠罩起來,身周十步之內暗流湧動,仿佛一隻無形大手將他牢牢按在原地,難以屈伸回轉,而掌風獵獵作響,手掌推到五尺之內時,已然令他全身血脈沸騰,寸步難移,可見出手之人功力雄渾蒼勁,非同等閑。
雁淩峰心頭一震,夜色之中變化迅猛,電光石火間他根本辨別不出出手之人是何方神聖,可無論如何,也絕不想讓司空捷掌下殞命,當下無心旁顧,昂首高聲喝道:“且慢!”然而這一聲呼喊夾在群聲聒噪之中,彷如溪流入海,難尋蹤跡。
那人掌勢摧枯拉朽,大手從天而降,五指山一般砸落下來,正是俗家武功遊龍掌中“九天黃河下泥沙”一式,高屋建瓴勢在必得,絕無回旋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