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你一點根基都沒打,且別提仙雲新收的弟子,街上隨便拉一人也根本不比你差。”
那少年沒記得,程凝墨卻將其含酸挖苦的話記得清楚。直至夜深人靜,他還頹然地坐在床沿邊,呆呆地望著自己的掌心。
——自己真的一無是處麼。
已經不知是第幾次,帶著這個明知答案的問題悵惘入睡了。他隻道在半夢半醒、意識模糊間,自己恍若置身於一片白茫茫的畫麵中,忽然落下一個墨點,在視野中慢慢暈開。
兩者距離瞬間拉進,那墨點頓時變成一道黑色的剪影,那原先還在踟躕不前身影,終於猶豫地邁出了一步——
“……!”
他倏然睜開雙眼。
直盯著近乎灰色的天花板,程凝墨的目光遲遲沒有聚焦,迷離的視線在角落遊移。
屋外月色朦朧,透過窗戶折入屋內。照亮窗邊那小小的案幾,直至感覺到自己激烈的心跳,思緒方從混亂中拉回。他拍了拍胸口,這才發覺自己貼身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濡濕了。
怪了,自己又不曾做了噩夢……怎麼會突然驚醒,還出了一身汗。莫不是夜裏忽然轉暖,自己蓋得太嚴實了?
琢磨到最後,他終抵不過席卷而來的睡意,隻當是被捂出了一身的汗,抹了一把黏在額前的碎發,全然沒意識到自己腫脹的雙眼與模糊的視線。
不過,與此巧合的是,白亦珣和雲若寒也隨之驚醒。亦珣翻了個身倒頭便睡,可雲若寒卻眉頭微蹙,心事重重地凝眸望著敞開的窗框,但見夜間微風透過窗縫吹動布簾。蟲鳴略顯聒噪,攪得人心神不寧。
雲若寒生性多疑,他也知道自己時常會多慮,平素會加以克製。可自他發現程凝墨鬼鬼祟祟、時時躲在那廢棄藏書閣不知所為,那斂於心底的不安思緒卻如洪水般湧出,——他從來都不是個有安全感的人。
曾經不是,現在更不會是。
照理仙雲不可能會留有修魔的書籍,雖然他曾經打理藏書閣時見過幾本,可都被他逐一銷毀,為何還會有漏網之魚。不知仙雲留著那舊書閣還有何意義,又擔心有人會誤入,他平時多少都會顧及一下那條連通的路徑可他平時多次途經,從未發覺人跡,可為什麼連程凝墨,竟也能神不知鬼不覺溜進去。
想來上次他的態度也確實模淩兩可了些,非但沒讓程凝墨引以為戒,反有點縱容他的意思。那小子最近隔三差五不見人影,還總是在那塊僻靜無人的區域與其照麵。他會疑心也不見怪。不過,對於程凝墨現在的一切行為,雲若寒隻有猜測而沒有證據。
因為那掩藏於心底的不安,雲若寒在窗邊呆呆坐了半宿,直到熹微的晨光照亮桌案,他方回過神,但瞳仁仍然是沒有聚焦的。
他瞥了眼掛在筆架上的毛筆,隨手拈過一支,不鋪紙,不沾墨,眼神空洞恍若失了神思,直接提筆在桌上勾畫。
當日,他即被師傅告知紗凋門邀他同白亦珣一道前去。
紗凋門就是先前那少年口中不知所在地的門派之一——雖然不被眾多人所熟知,但其實力不容小覷。如今最有名望的門派是靈沄,但這不過是排除另外幾大藏匿行跡的門派罷了。紗凋門自然位列其中,能力在仙雲之上,與其關係卻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