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危險……讓我,收手嗎?”
信中一行行的字隨著那份熟悉的魔力的消散在空氣中漸漸消失,少年緊鎖眉頭,站在原地低聲喃喃自語,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蠢貨……喂,蠢貨,我要做的事就這樣……呱,真沒禮貌。”燕尾鴉扇著翅膀對少年說,“我走了,回去向主人複命。”
“主人的建議從來都不會錯,你好好想清楚了。”說完它就“呱呱”地叫了兩聲,很快就消失在了窗外的夜色中。
少年沒有對信使的離去表現出任何反應,他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變成了一座雕像。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切的背後居然會牽涉到如此巨大的黑幕,當初他隻是天真地以為這僅僅是幾個公會之間的惡性競爭而已。
實在是太天真了,真虧自己還是什麼監察者。
自以為可以掌握一切的自己,其實什麼也沒察覺到。
帝國高層、帝國軍方、教廷……這些巨大的力量把這片原本與這一切扯不上多大關係的盜賊界拉扯了進來,隨著局勢的日益惡化,所有的一切都攪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混亂的漩渦,在這個漩渦裏的一道道激流當中,誰都有可能成為下一個利益的犧牲者。
見鬼,這水還真夠深的。
也許會長藍先生也正是早早地察覺了這一點,才因此而銷聲匿跡嗎?
自己真的要在此收手,然後在這個混亂的漩渦中脫身?
即使自己可以脫身,可是現在已經成為了眾矢之的的公會怎麼辦?那些視公會為自己的歸宿的同伴們怎麼辦?
這次有幸解決了一個“啃食天使”,誰又能保證不會出現下一個?
如果現在就此離開,那麼當初自己所許下的誓言,又算什麼東西了?背信棄義的自己又算什麼東西了?
少年想起了當初自己拿著匕首虔誠地宣誓的情形。
入會誓言第四句——兄弟在上,吾之一生一世,決不背離。
正是大家的緊密相連,才會有今天的這一切,那些拿生命換來珍貴的情報的人們、那些為公會犧牲一切的人們……享受著他們血與汗所換來的今天的自己有什麼資格在這裏用逃避的方式去否定他們所做的一切?
即使自己懷疑過會長,懷疑過公會裏的某些人,可是對於那些直接或間接幫助過自己的同伴們,自己憑什麼棄之不顧?
絕不背離……絕不背離……絕不背離!
雖然小哥的建議——脫身事外——根本沒有錯,甚至可以說這才是正確的,可是自己也有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執著,也有屬於自己的立場!
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誓言都沒有去兌現的想法,那麼他又有什麼資格被稱為“人”?他又有什麼資格去麵對自己的真實的心?
但是現在的自己根本沒有足夠的力量——少年低下頭咬著牙,然後狠狠地握住了雙拳——現在這樣的情況,自己還能做什麼?
為什麼就偏偏是這樣?
已經受夠了這樣的自己了,這個無能的誰都幫助不了的自己。
不,甚至可以說,自己痛恨著這個在漩渦中連自保都成了一種奢侈的自己。
現在弱小已經不再是什麼借口,而成了赤裸裸的現實。
這個現實就像一把插在心髒上的尖刀,它在劇烈地刺痛著自己的每一處神經。
自己需要足夠的力量,足以扛起這一份責任的力量。
可是這份力量可以從哪裏得到?
這個問題此刻沒有任何答案。
少年心理產生了一種無力的焦躁感。
“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有一天某些衝突無法避免,請你到時候一定要助公會一臂之力。”——少年想起了剛從北方回到耶薩利城的公會快餐分店的時候,傑拉茲對他說的這句話。
自己還記得當時並不怎麼把傑拉茲的話放在心上。
可是現在狀況已經大大不同了,有些東西已經由不得他不放在心上了。要知道,這場衝突其實早就開始了,正因為自己一直選擇了站在了這一邊,自己才窺探到了那些力量的一小部分麵貌(即使僅僅是一小部分,也足夠驚人了),自己才深切地體會到了這樣的無力感。
就像蚍蜉撼大樹般的無力——現在的甘·艾爾維隻不過是一個一個渺小的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依賴的人,又如何在這個巨大的漩渦之中挽救自己的公會與同伴?
到頭來還不是像野獾說的那樣嗎?自己誰都拯救不了!少年痛苦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