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天下之輕,一人為重(1 / 3)

世人隻知,縢春葉可以製茶,卻不知,也可以製毒。

石蓮子遇縢春葉,劇毒,而太子魏錚,慣用石蓮子入藥,這青茶,是為太子備的呢。

上一世,太子魏錚飲下了青茶,與石蓮子相克,幾乎喪了命,也因此,病入膏肓,失了太子之位,成帝一朝換儲,滿盤皆勝。

常青撚滅了火,起身:“茶煮好了。”伏地請旨,常青道,“新茶味澀,請皇上恩準常青試茶。”

燕驚鴻手中的茶,忽而傾出。

長福忙上前伺候:“殿下,您怎麼了?”

燕驚鴻不語,一雙凝眸自始至終看著那個煮茶的女孩。

成帝隻道:“準。”

常青謝恩,起身,倒出了一杯新茶,緩緩舉至唇邊。

上一世,這第一杯新茶,便是太子飲了,青茶本無毒,隻是藥性衝了石蓮子,奉茶煮茶的她百口莫辯。

彼時,這壺青茶,若不能讓太子飲下,便隻能——

“且慢。”

她抬眸,看見了燕驚鴻,白皙絕美的容顏,那樣迷亂人心,叫她突然失神。

燕驚鴻走至常青麵前,他說:“本王想要你手上這第一杯新茶。”

她本能地脫口大喊:“不可以!”若要阻了太子魏錚飲茶,這無毒的青茶,必須有毒,她搖頭,“不可以,你不可以喝。”

燕驚鴻靜靜凝視她的眼:“本王何以不可以?”

何以?她怎能讓他喝下她的毒。

定北侯池擎伏地半跪:“殿下息怒,常青年幼,並非有意冒犯,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燕驚鴻淺笑:“那常青這杯茶便當做是賠罪吧。”

她募地凝緊了瞳孔,看著他,忘了言語,忘了動作。

池擎大喝:“常青,還不快給榮德太子奉茶。”

她一動不動,隻是,燕驚鴻一步一步,走近她,手裏的茶盞好似千金重,她指間發顫,幾乎快要握不住杯子。

“不……”她搖頭,不自覺地後退。

“常青,不過一杯茶。”他說,“莫怕。”伸手,接過她手裏的茶。

她狠狠搖頭,他舉起茶盞,一口飲下。

第二次,這是第二次,燕驚鴻把他的命,交付在她手裏。

她紅了眼,這年幼的身體不堪重負,搖搖欲墜,她怔怔念著:“燕驚鴻。”

她喚他燕驚鴻,像那時比劍,她開口喊的是燕驚鴻,不是太子,也不是燕驚楚。

燕驚鴻走近,身量高了她許多,輕聲細語道:“別慌,我無事。”聲音很小,隻有她能聽聞。

話落,他手裏的茶杯滑落,嘴角,滲出一絲血跡,在她麵前,緩緩倒下。

他說:別慌,我無事。

這杯茶中,她下了四月草,一滴汁液,便能要了人命,即便隻是微量,她也沒有萬全之策,隻是,為何她為自己備下的毒,喂給了燕驚鴻。

常青重重跌落在地,慌了手腳,顫著手,去觸碰他的身體,耳邊,嘈雜慌亂的聲音,她已經聽不到了。

“殿下!”

“殿下!”

“殿下,殿下你怎麼了!”

“禦醫,禦醫!”

明榮公主指向常青,瞳孔放大,不可置信:“茶、茶中有毒。”

“是你下毒了。”

“常青,你做了什麼?”

她聽不到,不知是誰的聲音,聽不到責怪,也聽不到袒護,耳邊隻有燕驚鴻的聲音,他說:“常青,不要認罪。”他抓住她的手,張張嘴,湧出許多許多的血。

常青,不要認罪……

上一世,她沒有下毒,池修遠說,常青,為了定北侯府,認罪吧。

這一世,她分明下了毒的,燕驚鴻卻說,常青,不要認罪。

恍然發覺,原來,她當初這樣傻,燕驚鴻也這樣傻。

“殿下,殿下!”

“殿下!”

“快,快宣禦醫!”

燕驚鴻閉上了眼睛,抓著常青的的手被拉開了,由護衛軍抬走了,隻留地上一灘血漬,還是溫熱的,沾在她手上,滾燙滾燙的。

“大膽奴婢!”這一聲,是太子魏錚喊的,大概後知後覺這杯毒茶險些被他飲下,氣急敗壞,“還快把她給拿下。”

禦林軍立馬上前。

“等等。”池修遠站在常青麵前,將她護在身後,看向成帝,“皇上息怒。”

成帝冷哼,盛怒難消:“常青,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毒害榮德太子。”

榮清公主說,成帝欲意削蕃奪權,不管這杯茶有沒有毒,不管是哪國太子飲下了,定北侯府的罪名都擔定了。

她哪裏還需要辯解,成帝認準了不是嗎?

“皇上,”池擎跪在成帝麵前,諫言,“這杯茶,本該常青自己飲下,事出偶然才讓榮德太子下腹,下毒之事另有蹊蹺,並不一定為常青所為,臣懇請皇上徹查。”

沒有毒的青茶,給魏錚備的茶,卻讓大燕的太子毒發,確實,事有蹊蹺,隻是,那又如何,定北侯府難逃幹係。

“這一壺茶除了常青,無人經手,她煮的茶,她奉的茶,不是她又是誰?”成帝逼視,看著地上瘦弱的女孩,“常青,你可認罪?”

她背脊挺得筆直,高聲道:“常青無罪。”

燕驚鴻說了,不要認罪,而她,信他,不需理由。

成帝大怒,拍案而起:“好個嘴硬的奴婢,事到如今還敢狡辯,來人,將常青收押大牢。”

禦林軍聽令拿人,忽而,有人大喊:“且慢!”

北魏的少年將軍林勁帶刀上前,拔劍,護在常青麵前,麵色冷若冰霜:“成帝陛下,奉我家殿下口諭,在他未查清緣由之前,誰都不準給這位姑娘定罪。”

兩國,大動幹戈,一時間,僵持不下。

成帝臉色鐵青,久久,沉聲下令:“傳朕旨意,定北侯府侍女常青涉嫌謀害大燕太子,罰其長跪宮門,在榮德太子醒來之前,不得擅離。”

雖沒有定罪,但也不輕饒,成帝算是退了一步。

“皇上。”

池修遠還欲說什麼,卻讓池擎拉住了,他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而後,常青被禦林軍擒住,送往南宮門,出定北侯府之前,池修遠伏在她耳邊,輕聲問她:“常青,茶裏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沒有猶豫,常青回道:“是。”

池修遠疑慮重重:“為何?”

為何要試茶,為何要下毒,為何又讓榮德太子喝了,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看不透她,他一手帶大的女孩,不知為何,麵目全非。

常青沉默著,不否認,也不辯解,沒有給池修遠一句解釋。曾經無話不談的,如今,她對他有所隱瞞。

池修遠深深看了她許久,隻道:“等我,等我來接你回侯府。”

上一世,也是這樣,她跪在南宮門前請罪,他說,常青等我。

可是,她等了兩天,還是認罪了。

常青突然笑了:“世子,我等你。”

她等他,等著看,這個心懷天下的男子再一次,推開她。

夜臨,承乾宮裏打了宮燈,帝君未眠,今夜的風雪難平,下了許久,殿外,禦林軍總統衛周鳴進殿。

“皇上。”

成帝端坐高位:“榮德太子如何了?”